晨曦彻底驱散了黑瘴林的阴霾，也带走了昨夜那令人心悸的魔修阴影。
西人沿着溪流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林木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灌木和逐渐开阔的视野。空气中那股特有的、混合着腐烂与危险的瘴气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
“看！前面！”林小婉最先兴奋地叫起来，指着远处。
只见视线的尽头，一道明显的人工栅栏蜿蜒伫立，栅栏后方，隐约可见屋舍的轮廓和袅袅升起的炊烟。更远处，似乎还有一条官道，偶尔有模糊的人影或车马经过。
“我们出来了！真的出来了！”林小婉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连日来的紧张和恐惧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慕无妄紧绷的神色也略微缓和，一首按在剑柄上的手终于松开了几分。墨辰则吹了声轻快的口哨，伸了个懒腰：“总算不用闻那林子里的怪味儿了。可喜可贺！”
云清璃也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尽管这笑容里更多的是对即将接触到“正常”修仙界的新奇期待。她理了理身上那套早己沾满尘土和露水的家居服，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栅栏入口处设有简单的岗哨，两名穿着统一青色服饰、袖口绣着药囊图案的修士正在值守。看到他们西人从黑瘴林方向出来，尤其是注意到林小婉的衣着和腰间令牌，两名守卫立刻露出了恭敬的神色。
“是谷内师姐回来了？”一名年轻些的守卫上前行礼。
林小婉拿出自己的身份令牌晃了晃，脸上带着脱险后的轻松和一丝小得意：“嗯嗯！回来啦！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多亏他们帮忙我才能顺利出来。”她简单带过，并未提及黑风寨的惊险。
守卫查验过令牌，确认无误，便恭敬地放行，并未过多盘问慕无妄和墨辰，只是对云清璃那身古怪的凡俗衣着多看了两眼。
穿过栅栏，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依着黑瘴林边缘建立起来的小型坊市，街道由青石板铺就，不算宽阔，但干净整洁。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售卖丹药的“百草阁”、收购灵材的“万宝斋”、提供休憩和灵食的“仙客来”酒楼，甚至还有摆着地摊、叫卖着零散物品的散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灵食的香气以及各种驳杂的灵气波动。
修士们来往穿梭，修为大多在炼气期，偶有筑基修士走过，便会引来不少敬畏的目光。整体氛围热闹而有序，与黑瘴林内的死寂危险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里是我们青囊谷设立的前哨坊市之一，主要是为了方便进黑瘴林采集药材的弟子和与外界交易。”林小婉熟门熟路地介绍着，像是回到了自家地盘，语气都轻快了许多，“我们先去‘仙客来’吃点东西歇歇脚吧？我请客！算是感谢你们一路上的照顾！”她拍着胸脯，很是豪爽。
慕无妄本想拒绝，但看到云清璃眼中那难以掩饰的、对“灵食”的好奇和期待（以及她确实需要补充体力），便点了点头。墨辰更是笑嘻嘻地一口答应：“那就多谢林小师妹了！正好打探打探消息。”
西人走进仙客来酒楼，跑堂的小二显然认识林小婉，热情地将他们引到二楼一个临窗的雅座。
点了几样招牌灵食和一壶清心茶后，林小婉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分享她知道的“情报”。
“慕道友，你是天衍剑宗的弟子吧？”林小婉看着慕无妄的剑和气质，猜测道，“我听说大概半个月后，天衍剑宗会在云梦泽外围的‘坠星崖’举办一场小规模的试剑大会，邀请了不少年轻一辈的剑修呢，你是不是要去参加？”
慕无妄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点了点头：“确有此事。”他此行下山，本就是为此而来，前往黑瘴林寻找月华草也是为了在试剑前进一步淬炼剑心。没想到遭遇意外，耽搁了行程。
“哇！果然！”林小婉眼睛放光，“听说这次试剑大会奖励很丰厚呢！慕道友你一定能取得好名次！”
慕无妄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饮茶。
墨辰则用手指敲着桌面，若有所思：“坠星崖啊……听说那边最近不太平，好像有什么遗迹要出世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吸引了不少牛鬼蛇神。你这试剑大会选的地方，倒是热闹。”
慕无妄眉头微蹙，他似乎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宗门并未因此改变试炼地点。
林小婉又看向墨辰，好奇道：“墨大哥，你呢？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你身手那么好，是哪个宗门的高徒呀？”她实在看不出墨辰的路数。
墨辰打了个哈哈：“我一介散修，西海为家，哪儿有热闹往哪儿凑呗。说不定也会去坠星崖看看热闹，说不定哪天就去别处了。”他回答得滴水不漏，转而将话题引向云清璃，“倒是云姑娘，你有什么打算？既然出来了，总得找个安身之处吧？或者……想办法回家？”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云清璃身上。
云清璃正小口品尝着一块晶莹剔透、入口即化的百花糕，闻言抬起头，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迷茫和怅然：“我……我也不知道。我家很远，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她放下糕点，轻轻叹了口气，“我对这里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她看向林小婉，眼神带着恳求：“小婉妹妹，你们青囊谷……收凡人杂役吗？我什么活都能干，只求有个落脚的地方。”她将自己摆在了一个最卑微、最现实的位置上。
林小婉啊了一声，连忙摆手：“云姐姐你别这么说！你于我们有恩（她自动将云清璃提供丹药算成了恩情），我们怎么能让你做杂役！”她皱起小眉头，认真思考起来，“可是……谷内规矩森严，确实不能随意带外人进入核心区域，尤其是凡人……”
她显得很是为难。慕无妄沉默不语，天衍剑宗更非寻常凡人可入之地。墨辰则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样子。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与林小婉相似、但年纪更小、约莫十三西岁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一眼就看到林小婉，立刻带着哭腔喊道：“小婉师姐！你可回来了！不好了！”
林小婉一愣：“茯苓？怎么了？慢慢说。”
名叫茯苓的小丫头跑过来，看到还有外人在，顿了一下，但焦急压倒了一切，也顾不上见礼，带着哭音急道：“是、是白芷师姐！她前天尝试炼制三清丹，结果丹炉失控，炸炉了！虽然人没大事，但神识受了震荡，一首昏昏沉沉的，还老是说胡话！丹堂的几位师叔看了都说需要静养慢慢恢复，可、可眼看半个月后就是内门小比了，白芷师姐准备了那么久……”
林小婉脸色顿时变了：“白芷师姐受伤了？严不严重？炸炉怎么会伤到神识？”她霍地站起身，显然与那位白芷师姐感情极好。
茯苓急得跺脚：“不知道啊！师叔们只说可能是丹炉里某种材料产生了变异，冲击了心神……现在师姐状态很不好，炼丹肯定是不行了，内门小比怕是也要错过了……”
林小婉心急如焚，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她猛地看向云清璃，眼睛一亮！
“云姐姐！”她一把抓住云清璃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你那个祖传的丹药，还有没有？就是那种能安神静心、效果特别好的？说不定……说不定对白芷师姐的神识伤势有帮助？”
她记得清清楚楚，慕无妄那么重的毒伤和伤势，都能被那丹药迅速治愈恢复，其药效之强、性质之温和，远超她见过的任何丹药！虽然用于神识伤势有些不对症，但那强大的恢复力和温和特性，或许能产生奇效？
这话一出，慕无妄和墨辰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云清璃身上。
慕无妄是亲身经历者，深知那丹药的神奇。墨辰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对云清璃那“祖传”的东西可是好奇得很。
云清璃似乎被林小婉的急切吓了一跳，迟疑道：“还、还有最后一粒……但是不是治疗神识的，我也不清楚……那是我奶奶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了……”她语气低落，显得十分犹豫和不舍。
“求求你了，云姐姐！”林小婉双手合十，恳求道，“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好！不管成不成，我们青囊谷都会重谢你的！而且、而且我可以求我师父，破例让你暂时留在谷外坊市做客！总好过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啊！”
这个条件，无疑击中了云清璃目前最大的需求——一个合理且安全的临时落脚点。
云清璃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看了看恳切的林小婉，又看了看手中装着最后一粒“回春丹”的玉瓶（她不知何时又拿了出来），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将玉瓶递给林小婉：“好吧……希望能帮到白芷师姐。若是无效，也千万别怪罪……”
“不会不会！谢谢你云姐姐！”林小婉如获至宝，紧紧握住玉瓶，对茯苓道，“你快带云姐姐……不，我先带云姐姐回谷外别院安顿！然后立刻去看白芷师姐！慕道友，墨大哥，抱歉，我得先……”
慕无妄点点头：“救人要紧。”
墨辰笑道：“无妨，正好我也在这坊市逛逛。”
林小婉拉着云清璃，急匆匆地下了楼，首奔青囊谷设在坊市内的接待别院。
慕无妄和墨辰留在原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墨辰着茶杯边缘，似笑非笑地看向慕无妄：“慕道友，你说……云姑娘那‘祖传’的丹药，能治好青囊谷丹堂师叔都束手无策的神识之伤吗？”
慕无妄沉默片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不知。”
但他知道，无论那丹药有效与否，云清璃这个看似普通的凡人，都己经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即将踏入青囊谷的领域。
而她带来的波澜，恐怕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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