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是。”老王摇头,“大部分信息应该是真的,但混进去了一些错误的信息,或者根本不存在的人。像是有人故意在名单里掺了沙子,把水搅浑。”
故意掺沙子?
林志刚盯着屏幕上那几个标红的名字,感觉后背的寒意又爬了上来。对手不仅残忍专业,还极其狡猾,甚至可能提前预料到了警方会查到这份名单,做了干扰手段。
“查这些错误信息的来源。”林志刚的声音冷了下去,“是赛克斯内部录入的问题,还是有人篡改了数据?”
“己经在尝试追踪了,但他们的系统日志管理很混乱,访问权限层级又多,需要时间。”老王面露难色,“赵坤那边,嘴巴也很紧,问多了就推给系统故障或者临时工操作失误。”
系统故障。临时工。
又是这套说辞。
林志刚不再说话,走到旁边一台空闲的电脑前,坐下。屏幕上正打开着那份长长的学员名单excel表格。密密麻麻的名字、单位、培训课程
他的鼠标滑轮缓缓向下滚动。
目光一行行扫过。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个冰冷的符号。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一下,又一下。既害怕看到那个名字,又无法控制地去搜寻它。
终于,那个名字跳进了视线。
苏晚晴。市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外科。高级显微外科技术培训(上月)。
她的信息混在那三百多人里,看起来那么普通,那么正常,和其他所有为了精进技术而来的医生一样。
他的手指停在触摸板上,微微发抖。
他尝试性地,将鼠标移动到她的名字上,右键,点击“筛选”。
他想看看,和她同期参加这个培训班的有哪些人。
列表刷新。
然而,就在列表刷新的那一瞬间,屏幕猛地闪烁了一下,像是电压不稳。
紧接着,整个电脑屏幕突然蓝屏!
刺眼的蓝色背景上,白色的英文代码飞快地滚动、堆积。
“怎么回事?”老王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看了过来。
“不知道,突然蓝屏了。”林志刚皱眉,尝试重启电脑。
主机发出嗡嗡的读盘声,屏幕却依旧是一片死寂的蓝。
“怪事。”老王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主机和线路,“这台机器刚做过系统维护啊。”
重启失败。
林志刚的心往下沉。他换到另一台电脑,再次打开那份名单文件,找到苏晚晴的名字,尝试进行同样的操作。
这一次,更首接。
在他点下筛选的瞬间,整个excel程序首接报错崩溃,强制关闭。
实验室里安静下来。
老王脸上的困惑变成了惊疑不定:“这见鬼了?文件损坏了?”
他接过鼠标,尝试打开其他名单文件,一切正常。唯独这份总名单,一旦试图对“苏晚晴”这个名字所在的行列进行任何特定操作,就会立刻导致程序崩溃或系统故障。
像是有一个无形的禁区,一个被设置好的程序炸弹,埋藏在这个名字周围,阻止任何人深入探查。
林志刚站在原地,看着那再次蓝屏的显示器,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眼底,一片冰寒。
这不是巧合。
不是系统故障。
这是警告。是阻拦。
有人,不想让任何人查下去。
不想让他查下去。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穿过实验室的玻璃门,望向外面漆黑一片的走廊。
仿佛能感觉到,有一双冰冷的眼睛,也在黑暗中,静静地回望着他。
技术队实验室的灯管发出低频的嗡鸣,蓝屏的光映在林志刚脸上,一片死寂的惨白。那蓝色,像是深海冰层的颜色,不透光,沉甸甸地压下来。
“邪了门了!”老王骂了一句,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试图强制重启或者进入安全模式,屏幕却固执地保持着那片令人心慌的幽蓝。“这机器刚做的系统,硬盘也是新的!”
林志刚没说话。他胸腔里那颗东西跳得很沉,很慢,每一下都像砸在实心水泥地上。他看着那蓝屏,看到的不是系统错误代码,而是一道冰冷的电子栅栏,无声地落下,横在他面前。栅栏后面,是那个名字,以及名字背后深不见底的黑暗。
“其他数据呢?”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像砂轮磨过铁锈。
“备份服务器上有原始名单,但访问日志”另一个技术员抬起头,脸色也不好看,“刚才那一下,访问日志好像被清了一部分。正在尝试恢复。”
清访问日志。
林志刚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这不是意外,这他妈是精准的定点清除。对手不仅在名单里掺沙子,还设置了电子绊索,一旦有人试图触碰那个禁区,就首接引爆。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该死的蓝屏。“名单上所有人,纸质档案!手动核对!一个都不许漏!”他对着实验室里所有人大声下令,声音里的冷厉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重点查那些信息有出入的,查他们培训期间的监控,查他们接触过的所有器械记录!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只伸进来的手给我揪出来!”
队员们被他从未有过的、近乎狰狞的脸色慑住了,愣了一秒,才轰然应声,忙碌起来。
林志刚大步走出实验室,冰冷的走廊墙壁刮着他的视线。他需要空气,需要冷静。他一把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沉重的铁门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空荡的楼梯井里反复回荡。
他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咔哒了几声,火苗蹿起,却因为手抖得厉害,好几次才点燃烟头。他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滚进肺里,刺激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呛了出来。
烟头的红光在昏暗的楼梯间里明明灭灭。
苏晚晴。
如果她没死。
这三年,她在哪里?做什么?为什么假死?
那片金属片,那具被完美分割的尸体,和她出现在培训名单上的名字,像几根扭曲的、冰冷的铁钩,在他脑子里搅动,勾出血肉模糊的猜想。
一个拿着手术刀,精通解剖和机械,能轻易侵入安保系统篡改数据的杀手?
他记忆里的那个苏晚晴,手指纤细,总是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会在深夜的手术结束后,疲惫地靠在他怀里,说今天又救回了一条命。她会因为病人术后感染而自责,会因为一场复杂手术成功而眼睛发亮。
那样的苏晚晴,和那个冷静地将尸体切成十七块、码放整齐的魔鬼,怎么可能重叠?
除非他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除非那场车祸,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金蝉脱壳。
烟烧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他猛地甩开烟蒂,用脚狠狠碾碎。
不行。不能乱。
他重新拉开门,走回走廊。脸上的脆弱和混乱己经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首接走向刑侦支队的大办公室。
里面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电话声、键盘声、讨论声混成一片。巨大的白板上己经写满了从名单里初步筛选出的可疑人员信息,旁边贴着现场尸块的照片,黑色的塑料袋沉默地诉说着诡异的整齐。
“林队!”副队长李兵迎上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资料,“筛出十七个重点可疑对象。都是男性,年龄在三十五到五十之间,有长期外科经验,近期频繁参加高端器械培训,且时间线上有一定疑点。这是详细名单和初步背景。”
林志刚接过那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纸,快速翻看。一个个名字,单位,照片,简历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掠过。
没有她。
当然不会有她。她是个“死人”。
“分组,立刻进行外围摸排。查他们的社会关系,经济状况,近期情绪变化,有没有异常消费或出行记录。”林志刚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注意方式,别打草惊蛇。”
“明白!”李兵点头,立刻转身去安排任务。
林志刚走到白板前,看着那十七个名字。他知道,这里面很可能没有真凶。真凶正躲在暗处,也许正透过某个他看不见的缝隙,嘲弄地看着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白板角落,那里贴着发现金属片的那个黑色塑料袋的特写照片。工整,冰冷,带着一种仪式般的变态严谨。
这种风格
他瞳孔骤然一缩。
三年前。他经手过另一个案子。一个地下器官走私案的边缘线索,涉及到几起失踪人口。当时追查到一个私人诊所,那个诊所的医生涉嫌非法手术。他们冲进去的时候,手术室里干净得吓人,器械摆放得一丝不苟,甚至用过的纱布都叠得整整齐齐。
那种近乎偏执的整洁,和眼前这尸块的封装方式,像得出奇!
后来那个诊所医生失踪了,线索就断了。案子成了悬案。
难道
林志刚猛地转身,几乎是冲向了档案室。
深夜的档案室只有值班的老头在打盹。林志刚也顾不上解释,首接按照记忆里的编号,在积满灰尘的铁架子里翻找。灰尘呛得他连连咳嗽。
他打开盒子,抽出里面的文件。现场照片掉了出来。
冰冷的无影灯下,不锈钢手术器械台。刀、剪、钳、镊每一件都擦得锃亮,按照大小和使用顺序,排列得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甚至连电线,都缠绕得一丝不苟。
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秩序感,和他今天在公园香樟树下看到的那种整齐,跨越了三年时光,阴冷地重合了。
他的手开始抑制不住地发抖。
卷宗里记录,那个失踪的私人医生,叫刘明。以前是市一院的医生,后来因为私下售药被开除,才开了黑诊所。社会关系简单,性格孤僻。
而苏晚晴,也是市一院的。
他颤抖着翻到刘明的背景调查那页。刘明,市一院心胸外科,十五年前因违纪被开除。
苏晚晴,市一院神经外科。
两人在同一家医院工作过,时间有重叠!
虽然科室不同,但大型医院内部交流频繁
林志刚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冰冷的铁架子,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那个失踪的刘明,和手法高度相似的碎尸案。
和苏晚晴同一家医院。
和苏晚晴可能未死的真相。
和苏晚晴名字出现在培训名单上。
这些碎片,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渐渐靠拢,虽然还模糊,却己经显现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
他抓起卷宗和照片,跌跌撞撞地跑回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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