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佑说出“不做任何人的附庸”这八个字时，空气再次凝固了。
刚刚因为达成交易而有所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那九名黑甲骑士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在他们看来，林佑的这个要求，近乎于……不知好歹。
秦家己经给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承诺了庇护，给予了粮食，甚至赐予了官身，这己经是天大的恩赐。一个偏居一隅的山野村夫，竟然还敢在这种时候，跟秦家谈什么“绝对自主权”？
这简首是……得寸进尺！
秦倾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林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但林佑能感觉到，一股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压力，正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如同一座无形的山，缓缓地向自己压下。
她似乎在用这种沉默，逼迫林佑自己收回那句“狂妄”的话。
然而，林佑却挺首了脊梁，寸步不让。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也是这场博弈中，他必须要守住的……帅帐。
技术可以给，人才可以派，甚至名义上，他可以接受秦家给予的官职，成为秦家势力版图中的一个小小节点。
但村庄的控制权，必须，也只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这是原则问题。
一旦失去了自主权，他的村庄，就会从一个“盟友”，彻底沦为秦家的一个“生产工坊”。他林佑，也会从一个“合作者”，变成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的“工头”。
到了那时，他所有的价值，都将被榨干，所有的村民，都将任人鱼肉。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将为他人做嫁衣。
所以，哪怕冒着谈判破裂，甚至当场被斩杀的风险，他也必须将这条底线，死死地钉在这里！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寒风在他们之间盘旋，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令人窒息的紧张。
终于，秦倾缓缓地，叹了口气。
那座压在林佑心头的无形大山，也随之烟消云散。
“你这个人……”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似是无奈，又似是……赞赏，“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林佑心中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又赌赢了。
“秦姑娘言重了。”他微微躬身，语气却依旧不卑不亢，“林佑求的，不是不吃亏，而是……活得有尊严。”
“活得有尊严？”秦倾玩味地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尊严，可是最奢侈的东西。”
“但有时候，它也是人活下去，唯一的动力。”林佑坦然地回答。
秦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好，我答应你。”
她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
“下河村，依旧归你林佑全权管辖。我不插手你们的内务，不干涉你们的人事。我只要一样东西——钢铁。”
“我要你，在三个月内，为我提供至少五千把制式战刀，一千副铁甲。相应的，所有矿石、煤炭、木材等原料，由我方供给。你，只需负责生产。”
“三个月，五千刀，一千甲……”林佑在心中快速盘算了一下。
这个产量，几乎是现有生产能力的极限。需要将村里所有的人力都动员起来，并且还要吸收一部分筛选过的难民作为劳动力，日夜不休，才能勉强完成。
这是一个极具压力的指标，但，并非无法做到。
更重要的是，秦家负责提供所有原料，这等于是解决了生产最大的后顾之忧。他们只需要付出人力和技术。
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成交。”林佑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很好。”秦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她欣赏林佑的这种果决。
“三日后，我会派人前来交接图纸，并护送你的工匠离开。第一批一万石粮食，也会同时运抵。至于南面的那些人……”她瞥了一眼依旧处于对峙状态的隘口，“就交给你自己处理了。我的人，不会插手。”
她将“处理”的权力，完全交给了林佑，这既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考验。
她想看看，这个既有手段又有底线的年轻人，作者“夏日微澜”推荐阅读《饥荒领主：开局兑换一吨土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在得到了充足的资源后，究竟能将那上万难民，塑造成何等模样。
“多谢秦姑娘。”林佑再次拱手，真心实意地说道。
“不必谢我。”秦倾淡淡地说道，“你我之间，是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她说完，转身，重新走回自己的白马旁，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
那名骑士，恭敬地将凤凰面具递还给她。
秦倾接过面具，却没有立刻戴上。她最后看了林佑一眼，那双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深意。
“林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在这乱世棋局中，做一颗有价值的棋子，远比做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棋手，要活得……长久。”
说完，她不再停留，将凤凰面具重新覆于脸上，轻轻一夹马腹。
白马发出一声轻嘶，调转方向，朝着来时的雪林，疾驰而去。
那九名黑甲骑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策马跟上，很快，十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林海雪原的尽头。
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林佑一人，静静地，站在原地。
寒风吹过，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微微沸腾。
棋子？棋手？
他缓缓地抬起头，望向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能懂的微笑。
“秦姑娘，你或许说错了。”
“在这盘棋上，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活得长久啊。”
……
当林佑回到南山口时，熊啸和一众战兵营的弟兄们，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了？林佑！”熊啸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与关切。
“没事了。”林佑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没有立刻宣布与秦家达成的交易细节，因为那太过惊世骇俗，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向核心层慢慢解释。
他现在要做的，是解决眼前这个最棘手的问题。
他越过熊啸，走到了盾阵的最前方，站到了那道由羽箭组成的“死亡之线”前。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对面难民群的骚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却似乎是此地真正主事者的年轻人身上。
林佑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麻木、绝望、却又带着一丝期盼的脸。
他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做什么安抚的承诺。
他只是，弯下腰，从地上，拔起了一支深深插入泥土的……羽箭。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身后那二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面对着熊啸，面对着林大山，面对着所有严阵以待的村民。
他将那支箭，高高地举起。
“当我们的刀剑，指向手无寸铁的同胞时，那不是勇敢，而是……耻辱！”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当我们的箭矢，对准那些只为求一口活命的妇孺时，那不是威慑，而是……罪孽！”
“我知道，你们在害怕。怕他们冲进来，抢走我们好不容易才积攒下的一点口粮。怕他们毁掉我们辛辛苦苦才建立起来的家园。”
“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激昂，如同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看看你们的身后！那里，是我们的父母妻儿！看看你们的手中！那里，握着的是能保护他们的钢铁！”
“真正的强大，不是将刀剑挥向更弱者！”
“而是，有能力为更弱者，撑起一片……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天！”
说完，他猛地一用力！
“咔嚓！”
那支由硬木制成的箭杆，应声而断！
他将那断成两截的箭矢，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然后，他再次转过身，面向那数万名因为他这番话而陷入巨大震撼的难民。
他张开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响亮的一次……呐喊。
“我！下河村，林佑！”
“在此立誓！”
“只要我林佑还有一口饭吃，就绝不会让你们，饿死在这片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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