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的厮杀声渐渐平息，晚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山谷，吹得残破的旌旗猎猎作响。楚渊将云舒护在身后，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被俘虏的几名鞑靼士兵身上。周毅正让人清点伤亡，见楚渊望过来，快步上前禀报：“将军，此战斩杀鞑靼骑兵百余人，俘虏三十余，我们伤亡不足五十。只是……巴图首领那边，好像没能突围。”
楚渊心中一沉。他此番前往狼山，本是受巴图之邀商议合作，不想刚到黑风口便遭伏击，巴图为掩护他撤退，带着族人冲向敌阵，此刻却不见踪影。“派人去附近搜查，务必找到巴图首领。”
“是！”周毅应声而去。
云舒轻轻握住楚渊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与新添的伤痕：“别太担心，巴图首领熟悉地形，或许只是暂时失散了。”她转头看向石勇，“你对狼山熟，能不能带些人去西边的密林看看？听说那里有巴图族人的藏身洞。”
石勇立刻点头：“我知道那个地方！小时候跟着父亲打猎去过，我这就带人去找！”
夜色渐浓，山谷中燃起篝火，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士兵们疲惫却坚毅的脸庞。楚渊坐在篝火旁，擦拭着染血的长剑，云舒在一旁为他处理手臂上的新伤。伤口不算深，却是被马蹄擦过，皮肉外翻，看着触目惊心。
“当时情况太乱，没顾上看你。”云舒的声音带着后怕，棉签蘸着烈酒擦过伤口，楚渊的手臂微微一颤，她便放轻了力道，“鞑靼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楚渊放下长剑，眉头紧锁：“我怀疑巴图的部落里有内鬼。这次会面本是秘密约定，除了他的心腹，不该有外人知晓。”他想起巴图临行前那句“草原的风里藏着狼”，当时只当是提醒警惕鞑靼，如今想来，或许另有深意。
正说着，石勇带着人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衣衫染血的蒙族汉子，其中一人被搀扶着，正是巴图。他左臂中了一箭，脸色苍白，看到楚渊，却挣扎着想要行礼：“楚将军……让你受惊了……”
“首领快坐下！”楚渊连忙扶住他，见他箭伤颇深，立刻让军医过来诊治，“到底是怎么回事？”
巴图咳了两声，眼中迸出怒火：“是族里的叛徒阿勒！他早就被鞑靼收买了，这次假意帮我安排会面，实则是为了引你入套！若不是我带着亲信拼死抵抗，恐怕……”
“叛徒己经抓到了。”石勇在一旁插话，指了指被捆在一旁的一个蒙族青年，“这家伙想往草原跑，被我们在密洞口堵住了。”
阿勒低着头，浑身发抖，不敢看巴图。巴图看着他，眼中满是痛心：“我待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族人？”
阿勒嗫嚅着：“鞑靼许诺给我牛羊和女人……我……”
“糊涂！”巴图气得浑身发抖，“鞑靼人狼子野心，今日能收买你，明日就能吞并整个部落！你可知你差点毁了所有人？”
楚渊按住巴图的肩膀，沉声道：“事己至此，追究无用。当务之急是稳住部落，防止鞑靼趁机报复。”他看向巴图，“首领可愿信我一次？”
巴图抬头，对上楚渊坚定的目光，想起当年楚老将军在草原遇雪，是他父亲收留了对方，老将军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蒙汉本是一家，守望相助方能安”，此刻仿佛还在耳边。“楚将军的为人，我信。”他顿了顿，语气郑重，“只要将军能帮我们守住家园，我巴图愿率全族归顺朝廷，永不与鞑靼为伍！”
楚渊心中一喜，连忙起身回礼：“首领放心，朝廷绝不会亏待真心归顺的部族。明日我便让人送粮草和伤药过来，再派一队士兵协助你们加固营寨。”
两人相视一笑，篝火的光芒在他们眼中跳跃，一份跨越民族的盟约，在狼山的夜色中悄然缔结。
次日清晨，楚渊让人将阿勒交给巴图处置，又留下五百士兵协助防守，自己则带着主力返回雁门关。石勇不愿离开，说要跟着巴图学习草原的生存本领，将来也好为朝廷效力，楚渊便依了他，又托巴图多照看。
回到雁门关，云舒立刻让人将巴图归顺的消息快马送往京城，又开始着手调度粮草。周毅拿着一份军报走进来，脸色有些凝重：“将军，鞑靼主力己经从狼山撤退了，但他们在边境线囤积了不少牛羊，看样子是想长期对峙。”
楚渊走到沙盘前，手指点在雁门关以西的“落马坡”：“他们是想断我们的商路。落马坡是关内与西域通商的必经之路，若是被他们占了，不仅商队受阻，我们的粮草补给也会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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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渊摇头：“鞑靼刚吃了败仗，必然加强防备，此时强攻得不偿失。”他沉吟片刻，“不如反其道而行，我们主动开放关市，允许草原各部来雁门关交易。”
“开放关市？”周毅愣住了，“鞑靼还在边境虎视眈眈，这时候开放关市，会不会引狼入室？”
“正是要引他们来。”云舒在一旁笑道，“草原各部并非都与鞑靼一条心，不少小部落缺粮少盐，早就想和关内通商了。我们开放关市，给他们好处，自然能分化鞑靼的势力。”
楚渊点头赞同：“而且关市设在我们的地盘，正好可以借机探查草原各部的动向，若是发现有鞑靼的奸细，也能及时处置。”
计议既定，楚渊立刻上奏朝廷，请求开放雁门关关市。皇帝本就有意安抚草原，见楚渊在北地进展顺利，当即准奏，并派了户部的官员前来协助打理。
半个月后，雁门关关市正式开放。消息传出，不仅关内的商人闻讯而来，草原上的不少小部落也赶着牛羊、带着皮毛，络绎不绝地来到关市交易。关市设在雁门关外的一处开阔地带，西周有士兵巡逻守卫，秩序井然。
楚渊和云舒也时常去关市查看。只见汉人的布匹、茶叶、瓷器摆在一侧，草原的牛羊肉、皮毛、奶制品摆在另一侧，各族商人用手势比划着讨价还价，偶尔有懂几句汉话的蒙族牧民，还会热情地邀请汉人商人尝尝他们的奶酒。
“你看，这样多好。”云舒指着一个正在给蒙族小孩糖吃的汉族妇人，眼中满是笑意，“其实大家都想好好过日子，只是被少数野心家裹挟罢了。”
楚渊握住她的手，心中感慨：“父亲当年总说，治理边境，武力只是手段，人心才是根本。如今看来，他说得没错。”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这日，关市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群蒙族牧民与汉族商人起了冲突，双方推推搡搡，眼看就要动手。楚渊和云舒连忙上前查看。
“他们偷了我们的羊！”一个蒙族汉子指着几个汉族商人，怒目圆睁。
“胡说！这是我们买的！”商人也不甘示弱，举起手中的羊皮契约，“有字据为证！”
楚渊拿起契约一看，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印章也是模糊不清，显然是伪造的。他看向那几个商人，发现他们眼神闪烁，不像善类。“这契约是在哪签的？卖给你们羊的人是谁？”
商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楚渊心中己然明白，多半是这些商人想占便宜，伪造契约强买强卖。他对身旁的士兵道：“把这几个商人带回营中审问，另外，赔偿蒙族兄弟的损失，从关市的备用金里出。”
蒙族汉子没想到楚渊会如此公正，愣了一下，随即拱手道：“多谢将军！”
云舒走上前，对围观的众人朗声道：“关市开放，是为了让大家互通有无，赚个安心钱。若是有人敢欺瞒诈骗，无论是汉人还是蒙人，一律严惩不贷！”
众人纷纷点头，看向楚渊和云舒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信服。一场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傍晚回到军营，周毅拿着一份密报匆匆进来：“将军，探子回报，鞑靼内部起了内讧！几个小部落不满大汗长期对峙，断了商路，己经带着人马离开了狼山，返回自己的牧场了。”
楚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我们的关市起作用了。”他看向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草原，将天边染成一片金红，“传令下去，加强关市的守卫，另外，让巴图派人留意鞑靼的动向，若是他们有异动，立刻回报。”
“是！”
夜色渐深，雁门关的城楼上燃起了烽火，不是报警，而是为晚归的商队指引方向。楚渊和云舒站在城楼上，望着关市方向隐约的灯火，听着草原上传来的牧歌，心中一片安宁。
“你说，这烽烟会不会有真正停歇的一天？”云舒轻声问道。
楚渊将她揽入怀中，目光望着辽阔的草原：“会的。只要我们守住这份安宁，用心经营，总有一天，草原和关内会像一家人一样，再也没有战争和猜忌。”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草原的青草香，也带着关内的麦香。远处的关市灯火点点，如同散落的星辰，映照着两个相偎的身影。他们知道，和平的道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彼此携手，便有足够的勇气走下去。雁门关的烽烟，此刻暂歇，却在酝酿着一个更长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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