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比来时更显漫长而凶险。
夜色是最好的保护伞,也是最狰狞的猛兽。苏清借着依稀的星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她不敢生火,不敢发出大的声响,只能像一只融入黑夜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穿行。布包里的白面和盐被她勒得很紧,沉甸甸的分量压在瘦削的肩上,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怀里贴身藏着的那些种子,更是带着一丝温热,仿佛是跳动的心脏,为她注入源源不断的力量。
后半夜,寒意愈发深重,山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苏清的体力也渐渐达到了极限,即便有灵泉水支撑,精神上的高度紧张也让她疲惫不堪。
她找了一个背风的山坳,蜷缩在一块大石下,准备稍作休息。
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睛的瞬间,一阵若有若无的、压抑的呻吟声,顺着风,飘进了她的耳朵。
苏清的神经瞬间绷紧!
她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在哀鸣。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里。
是人?还是野兽?是陷阱?还是真的有人需要帮助?
无数个念头在苏清脑中闪过。理智告诉她,在这样的黑夜里,任何多余的好奇心都可能带来杀身之祸。她应该立刻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她握紧了手中的木棍,缓缓站起身,准备绕路而行。
可就在她抬脚的刹那,那呻吟声再次传来,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孩童般的哭腔,充满了无助和痛苦。
苏清的脚步,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她想起了前世看到的新闻,也想起了这一路走来见到的那些倒在路边的尸体。她咬了咬牙,心中天人交战。
最终,一丝不忍战胜了绝对的理智。她决定,只看一眼。如果情况不对,她会立刻撤离。
她将布包小心地藏在石头后面,只拿着磨尖的木棍,放轻脚步,一点点地朝声音的来源摸了过去。
拨开半人高的灌木丛,借着微弱的星光,苏清看到了里面的情景,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夜行衣,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侧躺在地上,身体蜷缩着,似乎己经失去了意识。他的身形很高大,即便躺着,也能看出西肢修长有力。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看不清容貌,但在外的额头和紧闭的双眼,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腹部的一处伤口。一支羽箭,深深地扎在那里,箭杆周围的衣物己经被血浸透,变成了深黑色。那断断续续的呻吟,正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苏清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绝不是普通的山匪或难民!看这身打扮,还有这致命的箭伤,他要么是官府追捕的要犯,要么就是卷入了什么江湖仇杀。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天大的麻烦。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脚下踩断了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声音虽小,在这死寂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地上的男人猛地一颤,竟像是受惊的猛兽般,瞬间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即使在黑暗中,也亮得惊人,像两把淬了寒冰的利刃,充满了警惕、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苏清的方向,沙哑的声音从面巾下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谁?”
苏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她毫不怀疑,如果这个男人还有一丝力气,他手中的剑会立刻刺穿她的喉咙。
跑!
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她转身就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头也不回地冲向藏着布包的石头。
然而,她只跑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了男人压抑着痛苦的闷哼,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他似乎是想强撑着站起来,却因伤势过重而再次倒了下去。
苏清的脚步顿住了。
她背对着那个男人,心脏跳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一个念头,疯狂地在她脑中滋生。
救,还是不救?
救他,等于将一个巨大的、未知的麻烦带在身边。他身份不明,仇家不明,一旦被人发现,她和她的家人都可能被牵连,万劫不复。
不救,他今晚必死无疑。而她,只需转身离开,就能将这一切都抛在脑后,回到自己原本的轨道上。
黑夜里,山风呼啸,仿佛无数鬼魅在低语。
苏清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她想到了母亲和弟弟还在家中等她,想到了那刚刚萌芽的、关于未来的美好计划。她不能冒险,她不该冒险。
可是……
那双在临死前依旧锐利如鹰的眼睛,不知为何,总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最终,她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她转过身,一步步地,重新走回了那个男人的身边。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回来,警惕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惊诧。
苏清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压低声音,快速地说道:“我救你,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忘了我的长相。第二,伤好后立刻离开,永远不要再来找我。第三,告诉我,追杀你的人有多少,往哪个方向去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冷静,条理分明。
男人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脸上抹得像花猫一样的女孩,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没想到,在生死关头,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孩,竟能如此镇定地与他谈判。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最终,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得到他的承诺,苏清不再犹豫。
她立刻上前,开始检查他的伤势。羽箭入肉很深,必须尽快出,否则伤口感染,神仙也难救。
她没有专业的工具,只能就地取材。她让男人忍着剧痛,撕下他自己衣服上的布条,又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瓶灵泉水,悄悄地清洗着伤口周围的血迹。
当冰凉的泉水接触到滚烫的伤口时,男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但眼神中的杀意却减退了不少,多了一丝审视。
“追杀我的人有三个,武功高强,往东边去了。他们以为我中了毒箭,活不了多久,应该不会再折返。”男人断断续续地说道。
苏清点了点头,心里稍安。
她深吸一口气,对他说道:“我要拔箭了,可能会很痛,你忍着。”
说完,她不等男人回答,双手握住箭杆,找准角度,猛地向外一拔!
“噗嗤——”
箭头带着一股血肉,被硬生生地从男人腹中拔出。
男人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额头上青筋暴起,瞬间便痛晕了过去。
苏清也累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敢耽搁,立刻将自己身上带着的一点草药嚼碎,敷在他的伤口上,然后用布条紧紧地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人,犯了难。
她不可能把他扔在这里,但也不可能把他带回家。
思来想去,她只有一个选择。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个高大的男人拖到了附近一个她曾经发现过的、极为隐蔽的小山洞里。用杂草和树枝将洞口伪装好,又给他喂了一些灵泉水吊住性命。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是死是活,看你自己的造化。”苏清低声说了一句,便不再停留,拿起自己的布包,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
当天边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时,苏清终于看到了大雁村熟悉的轮廓。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家。
刘氏和苏念一夜没睡,看到她平安归来,母子俩抱着她喜极而泣。
当苏清从布包里拿出雪白的白面和珍贵的粗盐时,刘氏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清儿,你……你真的做到了!”
苏清笑了笑,将藏在怀里的种子捧了出来,像捧着稀世珍宝。
“娘,你看,这才是我们以后真正的指望。”
刘氏看着那些干瘪的种子,眼中迸发出了许久未见的光彩。那是希望的光。
一家人沉浸在重逢和收获的喜悦中,用新买的白面做了一顿香喷喷的疙瘩汤。这是几个月来,他们吃得最舒心、最安稳的一顿饭。
然而,苏清的心中,却始终悬着一块石头。
那个山洞里的男人,是死是活?他到底是什么人?追杀他的人,又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她救下他,究竟是埋下了一颗未来的善因,还是引来了一场滔天的祸事?
就在苏清思绪万千之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而陌生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竟稳稳地停在了她家破旧的院门前。
紧接着,一个冷漠而威严的男子声音,穿透了清晨的薄雾,清晰地传了进来。
“奉命搜查,里面的人,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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