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库房的路，是用青石板铺成的。
道路的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
冬日的梧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伸向灰白色的天空。
路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
那里，便是靖安侯府的库房重地。
沈云溪正走在这条路上。
她的手中，拿着一枚小小的，刻着“毅”字的令牌。
这是靖安侯刚刚亲手交给她的。
他准许她，可以自由出入库房，查阅历年的物资出入账目。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权力下放。
意味着，她的一只脚，己经正式踏入了侯府管家权的核心领域。
一个身影，如同门神一般，堵在了路中间。
是李嬷嬷。
她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暗紫色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唇紧紧地抿着。
她的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看着走近的沈云溪。
她的身后，还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
那架势，显然是早有准备，专程在此等候。
沈云溪停下了脚步。
她与李嬷嬷，相隔三步之遥。
“李嬷嬷。”
她的声音很平静。
“还请让路。”
李嬷嬷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她的目光，越过沈云溪的肩膀，望向了远方。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轻蔑而刻薄的冷笑。
“我当是谁呢？”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像一根针，首往人耳朵里钻。
“原来是咱们府上，新晋的‘大才女’啊。”
她故意将“大才女”三个字，说得阴阳怪气。
沈云溪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知道，今天的这场冲突，无可避免。
王夫人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让她接触到库房的钥匙。
“真是山鸡飞上枝头，就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李嬷嬷的目光，终于落回到了沈云溪的身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鄙夷。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歌女养的贱种，也配来管这侯府的家？”
她的话，说得极其恶毒，极其下作。
她身后的两个婆子，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就是要激怒沈云溪。
她要让这个小贱人，在愤怒中失去理智。
只要她敢动手，哪怕只是推搡一下。
她便可以立刻躺在地上，大喊“庶女殴打主母心腹”。
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
就算侯爷和老夫人再怎么偏袒她。
一个“不敬长辈，殴打老仆”的罪名，也足以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沈云溪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李嬷嬷那些淬了毒的污言秽语，仿佛都扔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这种反应，让李嬷嬷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烦躁。
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尖利。
“怎么？不说话了？”
“被我说中心事，无话可说了？”
“我告诉你，你那个下贱的娘，就是用这副狐媚的样子，勾引的侯爷！”
“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也是个不知廉耻的骚蹄子，整日里想着攀高枝，作者“低配细狗”推荐阅读《特工庶女：穿越技能知识降维打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她越骂越起劲，言语也越来越不堪入耳。
沈云溪依旧静静地站着。
她没有愤怒，没有反驳，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她只是看着李嬷嬷的眼睛。
用一种近乎催眠的，专注的目光，看着她。
然后，她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
李嬷嬷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她被沈云溪那种诡异的平静，给震慑住了。
沈云溪走到了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她微微地，侧过头。
她的嘴唇，凑到了李嬷嬷的耳边。
她用一种极低的，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开口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却带着一种能将人冻结的，刺骨的寒意。
“李顺家的。”
她没有叫她“李嬷嬷”。
而是叫出了她男人的名字。
李嬷嬷的身体，猛地一僵。
“你儿子，李二狗。”
沈云溪的声音，不疾不徐。
“上个月初七，在城南的‘西方赌坊’，输了三十七两八钱银子。”
李嬷嬷的瞳孔，瞬间收缩。
她的呼吸，都停滞了。
“庄家，是人称‘过江龙’的张三。”
“他给你儿子放了印子钱。”
“五分利，利滚利。”
“到今天为止，连本带利，一共是……”
沈云溪顿了一下。
她的嘴唇，几乎要贴上李嬷嬷的耳廓。
“一百二十三两六钱西分。”
她报出的那个数字，精准到了“分”这个单位。
李嬷嬷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件事，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最大的恐惧。
她东挪西凑，变卖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才勉强还上了一半。
剩下的，她正准备求王夫人恩典。
这件事，除了她和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得如此清楚。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张三的耐心，可不太好。”
沈云溪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了李嬷嬷的心里。
“我听说，他最喜欢做的，就是把那些还不上钱的人，砍掉一只手，再去卖掉他们的妻女。”
“你那个刚过门的儿媳妇，长得……还挺水灵的。”
“李嬷嬷，你说呢？”
李嬷嬷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她看着沈云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引以为傲的倚老卖老，她精心设计的陷阱，她所有的恶毒和算计。
在对方这种神鬼莫测，洞悉一切的情报能力面前。
都变得像一个可笑的，幼稚的，不自量力的笑话。
她的双腿，一软。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旁边踉跄了一步。
她身后的两个粗使婆子，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通往库房的那条路，让开了。
沈云溪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迈开脚步，从那几个失魂落魄的妇人身边，平静地走了过去。
李嬷嬷被沈云溪那神鬼莫测的情报能力，吓得面无人色，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主动为她让开了通往权力核心的道路。
而沈云溪的情报网络，也第一次，在这种正面的交锋中，展现出了它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的威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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