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的院子里，一片死寂。
地上，还残留着昨日摔碎的粉彩茶杯的瓷片，无人敢去清扫。
柳姨娘坐在窗前，手中捻着一串佛珠，但脸上的神情，却无半点祥和，反而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联姻之计，彻底失败了。
不但没能将沈云华掌控在手中，反而折了侄儿一条腿，更是让娘家被沈云溪抓住了致命的把柄。
这个小贱人，手段竟如此狠辣！
一个心腹嬷-嬷端着一碗燕窝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姨娘，您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好歹用一点吧。”
柳姨娘没有看那碗燕窝，她缓缓地抬起头，对嬷嬷说道：“王嬷嬷，你说，我现在在这府里，是不是人人都觉得我温婉贤淑，与世无争？”
王嬷嬷连忙点头：“那是自然。姨娘您平日里待下人和善，又时常接济那些家中有困难的仆妇，府里上下，谁不念着您的好。”
“好……”柳姨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既然他们都念着我的好，那我说的话，他们想必也是会信的。”
她放下手中的佛珠，声音压得极低。
“你去找几个平日里与你交好的，嘴巴又碎的婆子。”
“就跟她们‘闲聊’。”
“告诉她们，你为大小姐的婚事发愁。”
“就说，三小姐如今虽然能干，但性子实在是太强势了些。前几日赏花宴上，为了点小事，就当众让柳家公子下不来台，闹得满城风雨。”
“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以后，哪家好儿郎还敢上门提亲啊？”
“再‘不经意’地提一句，侯爷如今后院空虚，只有两位小姐，连个能继承香火的哥儿都没有。这偌大的家业，将来可怎么办哟。”
王嬷嬷是她的心腹，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姨娘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说。”
“去吧。”柳姨娘挥了挥手，“记住，要做得不留痕迹，要让这些话，像是她们自己悟出来的一样。”
“是。”王嬷嬷躬身退下。
接下来的几天。
一股莫名的焦虑气氛，开始在靖安侯府的下人圈子里，悄然蔓-延开来。
洗衣房的婆子们，一边捶打着衣服，一边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大小姐的婚事，怕是难了。”
“可不是嘛！三小姐也太厉害了些，把上门的好姻缘都给吓跑了。”
马厩里的仆役们，一边喂着马，一边唉声叹气。
“咱们侯府，连个少爷都没有，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是啊，三小姐再能干，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这偌大的家业，交给谁啊？”
“三小姐过于强势，嫡小姐婚事艰难，侯府后继无人。”
这些言论，如同无形的病毒，在府中的各个角落里传播，搅得人心惶惶。
沈云溪的书房里。
小翠正一脸气愤地向她汇报着这些流言。
“小姐！这明摆着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肯定是那个柳姨娘！”
沈云溪听完，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怒气。
她只是放下了手中的账册，淡淡地问道：“小翠，我问你，府里今年有多少到了婚配年龄，却因为家中贫困，而迟迟未能成家的丫鬟和仆役？”
小翠愣了一下，不明白小姐为何突然问这个。
但她还是很快地回答道：“回小姐，奴婢之前统计过。年满十八的丫鬟，有十二个。年满二十的仆役，有十五个。”
“很好。”沈云溪点了点头。
她取过一张纸，提笔写下了一份告示。
写完后，她将告示递给小翠。
“你，立刻将这份告示，张贴到府中人流最多的地方去。”
小翠疑惑地接过告示，只看了一眼，眼睛就猛地瞪大了。
半个时辰后。
靖安侯府的公告栏前，围满了黑压压的人头。
所有看到告示内容的下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之色。
告示上，用清晰的字迹写着。
“为感念府中仆役终年辛劳，代掌事三小姐特决定：从家族基金中，拨出白银一千两，为府中所有达到婚配年龄之未婚男女，举办一场集体婚礼。”
“凡参加此次集体婚礼者，女子，由侯府备上一份价值三十两白银的丰厚嫁妆。男子，由侯府送上一份价值三十两白银的聘礼，并分给一间可供夫妻居住的独立小屋。”
“有意者，三日内，可至管事处报名。”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侯府的下人圈子里，彻底炸开了锅。
三十两银子的嫁妆或聘礼！
这对于他们这些月钱不过一二两的下人来说，简首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更别说，还能分到一间独立的屋子！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侯府，真正地安家立业了！
“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三小姐……三小姐真是活菩萨啊！”
“快！快去报名！晚了就没名额了！”
之前还笼罩在府中的那股焦虑和不安的气氛，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感激所取代。
再也没有人去议论什么“大小姐婚事难”，“侯府后继无人”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只剩下对三小姐的无尽感激和拥护。
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有杆最明白的秤。
一场精心策划的舆论攻势，就这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集体婚礼，化解于无形。
婚礼当天，侯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比过年还要热闹。
沈云溪亲自出席，为每一对新人证婚。
她亲手将一份沉甸甸的嫁妆单子，交到了一个名叫春燕的，喜极而泣的丫鬟手中。
“好好过日子。”她温和地说道。
“谢……谢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奴婢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春燕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整个侯府的下人，看着这一幕，心中对沈云溪的感激和拥护，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柳姨娘的院子里。
她听着外面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欢声笑语和对三小姐的歌功颂德之声。
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再一次，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她看着身旁同样脸色难看的心腹王嬷嬷，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既然内里不行，那就从外面，给她找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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