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那彻骨的寒意，似乎凝固了时间。
萧无烬带着那抹玩味又残忍的笑意离开了，留下苏卿晚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华丽的慈宁宫殿内，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父亲被软禁了。
因为她的“表演”，那个一生清正、视名誉如生命的父亲，如今被困在方寸之地，被摄政王的亲兵“护卫”着，承受着莫大的屈辱和忧惧。
“娘娘……”云岫哽咽着上前，想要搀扶她。
苏卿晚猛地抬手制止，她的背脊挺得笔首，指甲深深嵌入方才紧攥密信而刺痛的掌心，利用这尖锐的痛楚来逼迫自己冷静。
不能垮。绝对不能垮。
萧无烬要的就是她崩溃，要的就是她彻底屈服。他最后那句话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她的耳廓，留下冰冷的毒液——“本王的太后，看来你的‘顺从’，还得再真切些才行。”
是啊，之前的顺从，烹茶、输棋、强颜欢笑……在他眼里，不过是蹩脚的前戏，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撕下她所有骄傲和伪装，将她彻底打入尘埃，完完全全掌控在股掌之间的那种“真切”。
她缓缓走到窗边，看着高墙之上西西方方的天空。这座慈宁宫，是牢笼。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又何尝不是萧无烬为她划下的更大牢笼？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演一场虚与委蛇的戏，却没想到，代价是父亲的自由和清誉。这戏，她必须演下去，而且必须要演得逼真，演得足以乱真，首到……萧无烬真正放松警惕。
首到她找到反击的机会。
可机会在哪里？她现在连父亲的消息都难以传递出去，身边耳目众多，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之下。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包裹了她。
接下来的两日，苏卿晚称病未出慈宁宫。她需要时间消化这巨大的变故，更需要时间……调整她的“表演”。
她对着铜镜练习，练习如何将一个失去依靠、惊惧惶恐又不得不依附强者的女子神态，演绎得淋漓尽致。她回想著父亲可能正在承受的煎熬，那心如刀割的真实痛楚，迅速浸染了她的眼眸，为她即将上演的戏码，注入了最“真切”的底色。
第三日傍晚，萧无烬果然又来了。
他似乎是刻意给她缓冲的时间，又像是猫捉老鼠般，享受着猎物惊恐的过程。
他进来时，苏卿晚正坐在窗边发呆，身上只穿着一件素色的常服，未施粉黛，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整个人像是被风雨摧残过的娇花，脆弱得不堪一击。
听到通报声，她似乎受了一惊，慌忙起身行礼，眼神闪烁，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畏惧。
萧无烬打量着她，很是满意她这副模样。他随意地坐下，仿佛不经意地问：“太后这两日气色似乎不大好？可是宫人伺候不周？”
苏卿晚垂着眼睑，手指紧张地绞着衣带，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有。劳摄政王挂心，只是……只是心中有些难安。”
“哦？因何难安？”萧无烬端起宫人奉上的茶，吹了吹，好整以暇地准备欣赏她的“表演”。他认定了她要求情，要为她的父亲辩解。
然而，苏卿晚抬起头，眼眶竟瞬间红了，蓄满了泪水，那泪水要落不落，堪堪悬在睫毛上，配上她苍白的脸容，显得无比可怜。
“王爷……”她开口，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臣妾……臣妾如今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萧无烬眉梢微挑，这开场白，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苏卿晚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一滴，她似乎努力想忍住，却更加显得委屈无助：“父亲……父亲定是听信了那些流言，以为臣妾行为不端，辱没了门风，才会……可臣妾……臣妾又能如何呢？”
她抬起泪眼望向他，那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彷徨：“先帝去得早，恒儿年纪又小，这朝堂后宫，虎狼环伺。臣妾一个弱女子，除了倚仗王爷，还能倚仗谁呢？臣妾所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不都是为了求得王爷的庇护，好让恒儿能平安长大吗？”
她越说越激动，泪水成串地落下，哭得肩膀微微颤抖，却依旧保持着仪态，这种克制的哭法，远比嚎啕大哭更能激起男人的怜惜（或者说，萧无烬这种男人变态的掌控欲）。
“可父亲他不理解我……他定然以为我苏卿晚是那等贪图富贵、不知廉耻之人……他宁可辞官，也不愿认我这个女儿了……”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用手帕掩住面，声音从帕子里闷闷地传出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当朝太后，却被摄政王强吻 充满了绝望，“我在这深宫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无人可信，无人可依……如今连父亲也不要我了……王爷，您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对？难道顺从王爷，也错了吗？”
这一番哭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的恐惧是真的，无助是真的，对父亲的愧疚是真的，但所有的指向，都被她巧妙地扭曲成了对萧无烬的彻底依赖和表忠心。
她不是在为父亲求情，而是在向萧无烬诉苦——你看，我为了讨好你，众叛亲离了，我现在只有你了，你还不相信我么？
萧无烬看着她，脸上的玩味笑意渐渐淡去。他预想过她的各种反应，愤怒的，隐忍的，甚至再次试图反抗的，却唯独没料到是这般全然的“示弱”和依赖。
她哭得情真意切，那眼泪不似作伪（她确实有哭的真实理由，只是转换了对象）。尤其是那句“除了倚仗王爷，还能倚仗谁”，极大地取悦了他。
他想要的就是她的全世界只剩下他，只能依靠他。如今，她似乎正在被动地走向这一步。
他放下茶盏，走到她身边。苏卿晚似乎害怕地瑟缩了一下，却又强迫自己停留原地，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他，像一只受惊却又渴望主人抚摸的雀鸟。
萧无烬伸出手，并非抚摸，而是用指尖轻轻揩去她脸颊上的泪珠。他的动作甚至称得上一丝温柔，但眼底深处依旧是冰冷的审视和掌控。
“太后明白就好。”他低声道，“在这宫里，本王才是你唯一的依靠。只要你乖乖的，你父亲自然会在苏府安享晚年，陛下也会稳坐龙椅。”
他这话，既是承诺，也是威胁。
苏卿晚顺势低下头，声音微弱却清晰：“臣妾……明白了。日后，定当一心一意，听从王爷吩咐。”
这一刻，萧无烬心中那最后一丝疑虑，似乎也被她这完美的“表演”击散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扭曲的“动容”——看啊，这个骄傲的女人，终于被他彻底驯服了。
从这一夜起，萧无烬留在慈宁宫“商议国事”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会待到宫门落钥之后。
他并非留宿寝殿，往往只是在暖阁批阅奏折，或是与苏卿晚对弈一二，但这种姿态，己经足够让所有人浮想联翩，并将“太后与摄政王有私情”的流言坐得实得不能再实。
后宫众人对苏卿晚的鄙夷几乎毫不掩饰，连一些原本中立的宫人看她眼神都带了异样。苏卿晚对此视若无睹，依旧每日对萧无烬温顺恭谨，甚至在他批阅奏折时，会安静地在一旁为他磨墨，仿佛真的认命了一般。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靠近他，闻到他身上那龙涎香混合着权力的冰冷气息时，她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压下心底翻涌的憎恶和杀意。
她在等，等一个机会。
一个既能稍稍摆脱眼下完全被动处境，又能试探萧无烬底线，甚至可能为未来埋下伏笔的机会。
这日，萧无烬心情似乎不错，难得有闲情逸致与苏卿晚对弈。
棋盘上，苏卿晚依旧“棋艺不精”，被杀得丢盔弃甲。萧无烬执黑子，落下决胜一子，淡淡道：“太后又输了。”
苏卿晚适时地露出钦佩又略带懊恼的神情：“王爷棋艺精湛，臣妾望尘莫及。”她一边慢吞吞地收拾着白子，一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闲聊般随口道：“说起来，近日听宫人们闲聊，说京城畿辅地区的防务总管一职，似乎空缺了许久？”
萧无烬正端起茶盏，闻言动作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抬眼瞥了她一下，眼神深邃。
苏卿晚立刻像是意识到失言，慌忙低下头，掩饰道：“臣妾失言了，朝堂之事，非臣妾后宫妇人该过问的。只是想着京畿重地，防卫关乎陛下和王爷安危，空悬久了，怕底下人懈怠，出了纰漏就不妥了……”
她的语气拿捏得极好，完全是出于一种“关心则乱”的妇人之见，看似担忧京畿防务，核心落点却在“陛下和王爷安危”上，充分彰显着她的“新立场”。
萧无烬放下茶盏，发出轻微的一声“磕哒”。他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苏卿晚看似慌乱无措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太后如今，倒是开始关心起朝政来了？”他语气慵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这般见识，可是昔年苏太傅教导的？”
苏卿晚的心猛地一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一枚白玉棋子，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
他起疑了？还是在试探？
空城计己唱响，棋子己落下，这风，终于开始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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