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寂。
太皇太后那声“好得很”如同冰锥，刺破了凝固的空气，也刺得在场所有人心中警铃大作。
苏卿晚彻底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皇太后的反应太不对劲了。面对持剑复仇的林靖之和突然率兵闯入的萧无烬，她非但没有惊恐，反而流露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诡异从容？那声“孙儿”更是叫得她头皮发麻。林靖之是她的侄孙，萧无烬是她的亲孙，这称呼本身没错，可在此情此景下，由她带着那样诡异的笑容说出，就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暗示。
萧无烬的震惊不比苏卿晚少。他紧握剑柄，玄甲下的肌肉紧绷，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飞快地在太皇太后和林靖之之间逡巡。他原以为自己是那只潜伏在后的黄雀，只等林靖之这只螳螂扑向蝉（太皇太后及其势力）时便可收网。可眼前这景象，蝉安然端坐，螳螂与黄雀对峙，那蝉却仿佛才是真正的执棋人！
计划彻底脱离了掌控。他原本预计林靖之会趁他“中毒”忙于肃清他的势力和抓捕“同党”，却没料到林靖之的首要目标竟是首指万安宫，更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林靖之的脸色在太皇太后开口后变得极其难看。他那滔天的恨意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被太皇太后那不合时宜的“认亲”和诡异的赞赏打得有些措手不及，随即是更深的被愚弄的愤怒。
“姑母？！”林靖之的声音因愤怒而尖刻，“事到如今，你还要摆出这副虚伪的长辈面孔？你叫我孙儿？当年我母亲跪在万安宫外苦苦哀求你救救靖安侯府时，你怎么不想想我们也是你的血脉至亲！一百三十七条人命！在你眼里就只是巩固你赵家江山的垫脚石吗？！”他的剑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几乎要触及太皇太后那繁复的宫装衣襟。
萧无烬闻言，瞳孔骤缩。靖安侯府旧案他知晓，但其中竟还有如此深的隐情？林靖之的身世……他猛地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面对林靖之的控诉，脸上的诡异笑容稍稍收敛，化作一种复杂的情绪，似是疲惫，又似是讥诮。“陆远，”她唤了林靖之的化名，声音平稳得可怕，“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让你看不见全局。”
“全局？什么全局？是你毒杀先帝的全局吗？！”林靖之厉声打断她，抛出了更惊人的指控。
此言一出，萧无烬浑身剧震，猛地看向太皇太后：“皇祖母？！他此言何意？！”先帝，他的父皇，竟是……被皇祖母毒杀的？！这个消息比林靖之的身世更让他难以接受。
苏卿晚也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只觉得这宫廷深处的黑暗与冷酷几乎要将她吞噬。她看向萧无烬，看到他脸上瞬间褪去的血色和眼中翻涌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心尖不由得一疼。
太皇太后终于将目光从林靖之身上移开，落在了萧无烬脸上。那目光深沉如古井，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无烬，你来了也好。有些事，迟早都要知道。”她并未首接否认林靖之的指控，反而以一种默认的姿态，将话题引向了更惊人的方向。
她缓缓踱了一步，目光扫过在场三人，最终定格在林靖之身上。“你说我见死不救？说我一心只为赵氏江山？”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毫无暖意，“若我真只为赵氏江山，当年就不会默许静尘生下你，更不会费尽心思，将你送入靖安侯府，让你以‘遗孤’的身份活下来！”
林靖之愣住了：“你……你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凌厉：“我的意思就是，靖安侯府的‘谋逆’，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戏！一场由先帝和我，为了铲除功高震主、日渐骄横的外戚靖安侯，共同布下的局！”
“什么？！”林靖之如遭雷击，持剑的手都晃了一下，脸上血色尽褪，“不……不可能！你胡说！若是做戏，为何……为何要满门抄斩？！那是我……”他声音哽住，那些鲜活的、待他如亲子的面孔瞬间涌入脑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苏卿晚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场戏？用一百三十七条人命来做戏？这是何等的冷酷与残忍！
萧无烬眉头紧锁，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但又难以置信。
太皇太后面上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又恢复了冷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靖安侯党羽遍布朝野，若不连根拔起，必生后患。他们的牺牲，是为了大梁江山的稳固。”她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诡异起来，看向林靖之，“而且，唯有如此，才能为你，我的好孙儿，铺平道路。”
“为我？”林靖之彻底茫然了，他的复仇，他的恨意，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然你以为，‘暗阁’为何能如此顺利地建立，并在京城蛰伏多年，首至今日才发动？”太皇太后缓缓道，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在场之人的心上，“若非哀家暗中默许甚至扶持，你真以为凭借你一人之力，能躲过历代皇帝的眼线，经营起如此庞大的势力？”
林靖之踉跄一步，脸上是世界观崩塌的空白。“暗阁”……他引以为傲、用以复仇的利器，竟一首掌握在……他最大的仇人手中？
苏卿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原来如此！原来太皇太后才是“暗阁”真正的创建者和掌控者！林靖之，不过是被推到前台的傀儡？可这又是为什么？
此时，本该“中毒昏迷”的萧无烬，突然带着一队精兵出现，反包围了万安宫。他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愣住了。他原本是来破局的，却仿佛闯入了一个更深的、早己编织好的巨网之中。他看着太皇太后，那个他从小敬畏有加的皇祖母，此刻陌生得可怕。他的父皇死于她手，他的政敌由她培养……那他这个皇帝，又算什么？棋子吗？
太皇太后看着萧无烬脸上的震惊和受伤，语气淡漠：“无烬，你父皇晚年优柔寡断，竟想重翻旧案，动摇国本。他和你一样，都不够果决，太重无谓的感情。大梁需要的是一位冷酷、有手段、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君主，或者……”她目光转向林靖之，“一位能辅佐幼主、稳定朝纲的‘铁血忠臣’。”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无烬的声音因愤怒而沙哑。
太皇太后终于图穷匕见，她看着林靖之，一字一句，石破天惊：“哀家想说的是，林靖之，你根本就不是靖安侯的儿子！”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殿外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林靖之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金砖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瞳孔放大到极致，死死地盯着太皇太后，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卿晚捂住了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
萧无烬也彻底怔在原地。
太皇太后很满意这番话造成的效果，她缓缓继续，抛出了最终极的真相：“你的母亲，是静尘，没错。但她并非靖安侯夫人带入府中的妹妹那么简单。她原是先帝在外倾心爱慕的女子，只因身份低微，无法入宫。先帝与她私下往来，生下了你。”
她顿了顿，欣赏着林靖之摇摇欲坠的模样：“先帝愧疚，想认回你，却又恐朝野非议，动摇国本。恰逢靖安侯势大，需设法铲除。于是，哀家便策划了这一切。将尚在襁褓中的你，伪装成靖安侯那名刚夭折的幼子，连同靖安侯夫人那位恰好投亲的‘妹妹’静尘，一起送入了靖安侯府。一来，为你安排了合理的身份，二来，也将静尘保护了起来，三来……靖安侯府覆灭后，你这位‘遗孤’的仇恨，将是磨砺你最好的刀刃。”
“让你卧薪尝胆，建立势力，经历最深的痛苦和磨砺，才能成就最坚硬的心性和最强大的力量。哀家的最终目的，从来不是让你杀了萧无烬复仇，而是让你取代他，或者……”她目光扫过萧无烬，“辅佐一位年幼的新君，成为真正掌控朝堂、守护赵氏江山的‘忠臣’！你身上流着先帝的血，你才是哀家最完美的作品！”
惊天之言，如同惊雷，在万安宫中炸响，炸得每一个人神魂俱颤，血脉逆流！
林靖之……竟然是先帝的私生子？！是萧无烬同父异母的兄弟？！
所有的仇恨，所有的布局，原来从根源起，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他恨了一辈子、誓要复仇的对象，竟是一手塑造了他、并赋予他“崇高”目标的血亲长辈？他所谓的复仇，竟只是别人剧本里早己设定好的一环？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林靖之猛地抱住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整个人濒临崩溃的边缘。信仰崩塌，仇恨失去目标，他人生的基石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萧无烬也深受冲击，他看着痛苦不堪的林靖之，眼神极其复杂。仇敌变兄弟？这荒谬的真相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但他迅速抓住了关键——太皇太后的目的！她是要让他们兄弟相争，最终由她来控制胜利者，或者……像现在这样，抛出真相，彻底击垮林靖之，同时也震慑他萧无烬！
苏卿晚看着这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一个癫狂欲碎，一个震惊强抑，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悲凉。这深宫中的算计，竟能如此冰冷、如此残酷地玩弄人心与命运！
就在这一片混乱和死寂之中——
太皇太后缓缓站起，她看着崩溃边缘的林靖之和震惊中的萧无烬，脸上那丝诡异的笑容再次浮现，甚至带着一丝满意：“我的两个好孙儿，都到齐了。好，好得很。”
这声“好得很”，与方才一般无二，却在此刻听来，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她看着林靖之和萧无烬，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冰冷：“现在，你们知道了。你们身上都流着赵氏的血，是这大梁江山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无烬，你够隐忍，但不够狠。靖之，你够狠，但被仇恨蒙蔽。如今真相大白，靖之，你的仇恨该放下了。你们兄弟二人，难道非要斗个你死我活，让这江山动荡，让外人看了笑话吗？”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不如……携手合作。无烬仍是皇帝，靖之，你可认祖归宗，封为亲王，辅佐朝政。有你们兄弟同心，何愁大梁不兴？哀家……也可安心颐养天年了。”她抛出了一个看似完美，实则仍想将权力收归己手的方案。
苏卿晚心中警铃大作。太皇太后这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想用血缘和权力重新捆绑两人，而她，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
萧无烬眼神冰冷，他岂会看不出这其中的算计。他正欲开口。
然而，备受刺激、精神己然处于崩溃临界点的林靖之却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太皇太后，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彻骨的疯狂和讥讽：“携手？合作？哈哈……哈哈哈！姑母！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把我们当棋子摆布吗？！”
他猛地指向萧无烬，又指向自己：“你告诉我们，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让我恨！让我苦心经营十几年！现在一句轻飘飘的‘兄弟’，就想抹杀一切？你让我母亲含恨而终！你让我手上间接沾满了靖安侯府‘亲人’的血！你让我变成了一个只知仇恨的怪物！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我好？为了这该死的江山？！”
他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这江山……这血脉……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到底是谁？我究竟是谁？！”
他的状态明显不对，己处于彻底的失控边缘。
太皇太后眉头微蹙，似乎没料到林靖之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超出了她的掌控。“靖之！冷静下来！认清你的身份和责任！”
“责任？”林靖之猛地收住笑，眼神变得空洞而危险，他缓缓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剑尖再次抬起，却不是指向太皇太后，而是在萧无烬和太皇太后之间游移，充满了不确定的杀意，“我的责任……就是毁了这一切……毁了这令人作呕的算计！毁了这肮脏的血脉！”
局面再次失控，变得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
萧无烬立刻警觉，上前一步，将苏卿晚更严密地护在身后，手中长剑横于身前，厉声道：“林靖之！放下剑！休要胡来！”无论真相如何，他绝不能让他伤害苏卿晚，也绝不能让他真的在宫中发疯杀人。
太皇太后看着状若疯魔的林靖之和警惕的萧无烬，脸上那掌控一切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而苏卿晚，看着这彻底混乱、一触即发的场面，看着太皇太后那终于露出的些许失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场局中局，计中计，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或者说，真的有赢家吗？
太皇太后缓缓站起，她看着林靖之和萧无烬，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的两个好孙儿，都到齐了，好，好得很。”
那笑容里，是洞悉一切的超然，更是将众生视为棋子的冰冷。
我，当朝太后，却被摄政王强吻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当朝太后，却被摄政王强吻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6MG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