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雪花飘落时，罗家荣正帮玄风把药圃的篱笆加固。玄风手里的锤子敲得叮当作响，膝盖的旧伤在冷天里隐隐作痛，他却咬着牙不吭声，只是往木楔上啐了口唾沫：“得把篱笆扎牢，不然雪化了，野兔该啃药苗了。”
青禾抱着捆稻草从库房出来，往药苗根部培土：“周伯说今晚有大雪，得给幼苗盖层草，不然会冻坏。”她的鼻尖冻得通红，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罗绝师兄去镇上买炭了，说要烧个暖炉，烘药也能取暖。”
苍鹰落在院墙上，抖落翅膀上的雪沫，唳鸣一声。玄风抬头笑：“这泼皮，倒知道往暖和地方钻。”他放下锤子，往手心哈了口气，“走，去看看周伯的药罐熬没熬好，他说今天炖了当归羊肉汤。”
道观的正屋生着炭火，暖炉上的陶罐咕嘟作响，羊肉的香气混着药香漫了满室。周伯坐在炉边纳鞋底，线团在他膝头滚来滚去：“玄风，把那包枸杞递过来，汤里加两把，补气血。”
玄风刚要起身，就被罗家荣按住：“我去。”他从药柜里抓出枸杞，看着标签上玄风清秀的字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玄风挑眉，往炉里添了块炭，火星溅在青砖上，“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像个药农，不像道长？”
“像你自己。”青禾端来碗筷，笑得眉眼弯弯，“比以前顺眼多了。”
正说着，罗绝抱着炭块进来，身上落满雪花，像披了件白裘：“镇上雪下得紧，李婶托我带话，说她孙子的疹子好了，让送点药膏巩固下。”
“我等会儿去，”玄风接过炭块，“顺便把这罐汤给她送去，天冷，喝了暖和。”
羊肉汤炖得酥烂，当归的药香冲淡了膻味，喝一口暖到心里。小狐狸蹲在炉边，爪子扒着玄风的裤腿，被他夹了块羊肉，烫得首甩舌头，惹得众人笑个不停。苍鹰蹲在梁上，盯着桌上的肉，玄风扔过去一块，它精准接住，喉结滚动着咽下。
“你看，”周伯喝着汤，慢悠悠地说，“这才像个家，热热闹闹的。”
饭后雪小了些，玄风提着药箱和汤罐往外走，苍鹰跟在他身后。罗家荣望着他的脚印陷在雪地里，突然说：“我们去堆个雪人吧，就在药圃边。”
青禾和罗绝笑着应好。西人在药圃前堆起个雪人，用胡萝卜做鼻子，玄风的旧草帽扣在雪人头上，倒有几分他的模样。苍鹰落在雪人肩上，像个尽职尽责的守卫。
“等雪化了，蒲公英该发芽了。”青禾拍着手上的雪，“到时候得早点采，嫩的时候能当菜吃。”
“我教你炮制药材，”玄风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雪地里，呼出的白气与雪花交融，“春天的黄芪最补，得趁根须没老的时候挖。”
雪又开始下，落在药圃的草棚上，簌簌作响。暖炉里的炭还在燃烧，映得药柜上的铜环发亮。罗家荣看着众人的笑脸，突然觉得，所谓圆满，不过是寒夜里有暖炉，雪天里有热汤，身边有能一起堆雪人、说闲话的人，还有片值得用心守护的药圃。
玄风坐在炉边擦药锄，金属的光泽在火光里流动。他不再是那个被仇恨困住的玄风，也不是刻意模仿谁的玄风，只是在冬雪与暖炉间，找到了安稳的自己。
夜渐深，雪光映亮了窗纸。药圃里的幼苗盖着稻草，在雪下安稳沉睡，等着春天的召唤。就像这里的每个人，每个故事，都在温暖的等待里，酝酿着新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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