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绝境逢生
口罩滑落，露出那张我在地下室见过、看似儒雅实则深不可测的脸。海风吹乱了他一丝不苟的头发，几缕银丝贴在额角，让他那份刻意维持的沉稳显得有几分狼狈，但眼神里的冰冷和掌控感，却比在地下室时更加赤裸和骇人。
他看着我，像是欣赏一只掉进陷阱、还在徒劳挣扎的猎物，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残忍得令人发指。
“看来，‘安全屋’的镇静药物，剂量还是轻了。”他开口了，声音被海风撕扯着，却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厌恶的、居高临下的平静，“还能让你这么……有精神。”
我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有的猜测、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被血淋淋地证实了。什么秩序，什么审判，什么新生活！全是狗屁！他从头到尾，就是要让所有知情人彻底闭嘴！
“为……为什么……”我听到自己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子味儿，“你明明……你说过……”
“我说过很多话。”他淡淡地打断我，迈步走了过来，锃亮的皮鞋踩在潮湿肮脏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对很多人说过。有些实线了，有些……需要根据情况调整。”
他在我面前停下，低头俯视着我，金丝眼镜反射着灰蒙蒙的天光，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调整？”我几乎要笑出来，是那种绝望到极致的疯笑，“把我们弄死喂鱼，就是你他妈调整后的‘秩序’？！”
“死亡，有时候就是最彻底的秩序。”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讨论天气，“尤其是对于你们这种……意外搅乱了棋盘，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还试图拿着筹码讨价还价的棋子。”
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瑟瑟发抖、几乎缩成一团的李哲，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
“还有你，李哲。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玩一手金蝉脱壳，吞了不该吞的钱，就能逍遥法外？甚至异想天开地想留下后手？”他嗤笑一声，充满了嘲讽，“你从头到尾，也不过是更大棋盘上，一颗稍微肥一点的……过河卒子罢了。”
李哲吓得浑身一哆嗦，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语无伦次地哀求：“……饶了我……钱……钱我都吐出来……画也还给你们……求求你……放过我……我什么都忘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晚了。”眼镜男轻轻吐出两个字，冰冷彻骨。
他不再看我们，对那个魁梧的手下摆了摆头：“处理干净点。老规矩。”
“明白，老板！”魁梧汉子狞笑一声，把手枪插回腰后，从旁边拎起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看起来沉甸甸的帆布包，里面发出金属零件碰撞的哗啦声响。
是锚钩！他们打算给我们绑上重物沉海！
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
“妈！你们不得好死！”我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像条离水的鱼一样疯狂扭动挣扎！
李哲也发出了濒死般的凄厉尖叫！
那几个手下骂骂咧咧地围上来，粗暴地用脚踹在我肚子上，剧痛让我瞬间蜷缩起来，像只虾米，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绝望的呜咽。
他们抓住我的胳膊，开始往我身上缠绕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铁链和缆绳。
完了。
这次真的完了。
苏蔓……对不起……我救不了你……连自己也……
就在我意识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阵极其突兀的、尖锐的电子嗡鸣声，突然从眼镜男的身上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但在海浪和风声中却异常刺耳。
眼镜男的动作猛地一顿，眉头瞬间拧紧，脸上闪过一丝极其意外和……警惕的神色？
他迅速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比手机小巧很多、类似黑色寻呼机一样的设备。屏幕上正闪烁着一点红光，发出持续不断的嗡鸣。
这是什么？我看不懂，但那东西显然极其重要，而且它的响起，完全不在眼镜男的预料之内！
他盯着屏幕，脸色在灰暗的天光下变幻不定，之前的从容和冰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凝重的、如临大敌的表情。
“……怎么可能……”我听到他极其低声地自语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老板？”那个正在给我绑铁链的魁梧手下也停下了动作，疑惑地看向他。
眼镜男猛地抬手，制止了所有人的动作，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过整个废弃码头，以及那艘破旧的货轮。他的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不确定和……一丝极其细微的慌乱？
嗡鸣声还在持续。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们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看着他。
几秒钟后，他像是做出了某个极其艰难的决定，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关掉了那个设备的嗡鸣，将它狠狠塞回口袋。
“计划有变！”他声音急促而冷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撤离！把他们带上！快！”
那几个手下都懵了，面面相觑，显然没反应过来。
“老板？这……这船……”魁梧汉子指着近在咫尺的货轮。
“我说撤离！听不懂吗？！”眼镜男几乎是低吼出来，眼神凶狠地扫过手下，“所有痕迹清理掉！快！”
他不再解释，转身就朝着我们来时的那辆厢式车快步走去，脚步甚至有些匆忙。
那些手下虽然满头雾水，但不敢违抗命令，手忙脚乱地开始解我们身上的铁链和绳索。
“妈的！算你们走狗屎运！”魁梧汉子一边粗暴地扯着铁链，一边恶狠狠地骂着，眼神里全是不甘和疑惑。
我和李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
得救了？暂时……不死了？
可为什么？
那个嗡鸣声到底是什么？是谁发出的警告？还是出了什么天大的意外，迫使这个眼镜男不得不立刻放弃灭口计划？
巨大的悬念和不安，甚至冲淡了死里逃生的庆幸。
我们被重新粗暴地塞回了那辆冰冷的厢式车后舱。这次，眼镜男也坐了进来，就坐在我们对面。
车门关上，引擎发动，车子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倒车、转向，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猛地冲离了这个废弃码头。
车厢内一片死寂。
眼镜男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手指用力揉着眉心，脸色极其难看，完全没了之前的从容。那个黑色的小设备被他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和李哲蜷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
车子开得飞快，颠簸得厉害。
我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哲，他依旧是一副魂飞魄散的呆滞模样，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
那个嗡鸣声……到底代表了什么？
是谁，或者说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个看起来一手遮天的眼镜男，如此忌惮，甚至仓皇撤退？
就在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飞驰的车子突然又是一个急刹车！
吱嘎——！
巨大的惯性把我们所有人都狠狠向前抛去！
“怎么回事？！”眼镜男猛地睁开眼，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司机的声音从前排传来，带着惊疑不定：“老板……前面……路被堵死了！”
透过车厢前部的缝隙，我看到车灯照射的前方，横七竖八地停着好几辆闪着红蓝警灯的车子！
不是普通的交警！
是黑色的特警车辆！穿着黑色作战服、手持长枪的人影正在车灯的光柱间快速移动，形成了严密的封锁线！
一个通过扩音器放大的、冰冷而威严的声音穿透夜空，清晰地传了进来：
“车里的人听着！你们己经被包围了！立刻熄火！双手抱头！下车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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