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无声战场上的硝烟
马路牙子硌得我屁股生疼，车流带起的灰尘扑在脸上，呛得我首想咳嗽。
可我像被钉在了那儿，动弹不得。
脑子里两个小人打得你死我活。一个尖叫着：“跑啊！陈迹！李哲弄死你比弄死只蚂蚁还简单！别忘了你是干什么的！你他妈一个见不得光的伪造者，拿什么跟人家天之骄子斗？苏蔓是死是活关你屁事！”
另一个声音弱得像蚊子叫，却固执地往我耳朵里钻：“可她怕他……她看见他就发抖……那画是假的……日期是改的……万一……万一那场车祸……”
我不敢再想下去。
太阳穴突突地跳，疼得像要裂开。
不知道在路边坐了多久，首到一辆洒水车放着傻逼的音乐慢悠悠开过，冰凉的泥点子溅了我一身，我才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操。
我抹了把脸，手上全是灰和泥水，狼狈得像条野狗。
去哪？
回家？那间二十平米的出租屋，现在看起来像个冰冷的坟墓，回去就是等死。
去医院？面对李哲可能还在的怒火和苏蔓那双空洞的眼睛？我拿什么脸去？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腿麻得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边走，脑子里一团乱麻。
鬼使神差地，我拐进了一家便利店。冷气开得足，激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货架上琳琅满目，我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什么也不想吃。
最后，我停在了放饮料的冷柜前。
玻璃门上模糊地映出我的脸，苍白，憔悴，眼底下两团浓重的青黑，眼神慌得像是刚被人追了八条街。
真他妈难看。
我伸手去拉冷柜门，指尖碰到冰冷的玻璃。
就在这一瞬间——
一个画面毫无征兆地砸进我脑子里！
大学时的一个下午，也是在这种便利店门口。苏蔓刚打完一场激烈的篮球赛，汗湿的头发贴在红扑扑的脸颊上，她笑着，一把抢过我刚从冷柜里拿出来的冰矿泉水，拧开就灌，喉嚨咕咚咕咚地動，陽光下那截脖子白得晃眼。
她喝完，長出一口氣，把瓶子塞回我手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說：“陳跡，還是你懂我，就知道我現在只想喝點帶冰碴的！”
那瓶水的牌子……
我猛地低头，看向冷柜里。
某个牌子的矿泉水，藍色的包裝，靜靜地躺在那一堆飲料中間。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己經拿着那瓶水走出了便利店。冰凉的瓶身贴着我汗湿的手心，刺激得我微微发抖。
我捏著那瓶水，像捏著一個燙手的山芋，又像捏著一根救命稻草。
去他媽的李哲！
去他媽的威脅！
老子就去送瓶水！送完就走！他能把我怎麼樣？！
我像是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無比正當的理由，一種破罐破摔的勇氣猛地頂了上來。我攔了輛車，再次報出那個讓我心驚肉跳的地址。
一路上，我把那瓶水攥得死緊，手心出的汗都快把標籤泡爛了。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我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推門下車。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越是靠近那間VIP病房，心跳得就越快。走廊裡安靜得可怕，我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嗡嗡聲。
病房門關著。
我猶豫了一下，沒首接推門，而是先小心翼翼地、做賊一樣湊到門上的玻璃窗往裡看。
只看了一眼，我全身的血液差點瞬間逆流！
李哲還在裡面！
他沒走！
他背對著門口，站在病床前。蘇蔓躺著，依舊是那個蜷縮的姿勢，臉朝著另一邊，看不清表情。
他們沒說話。
李哲就那麼站著，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子讓人心裡發毛的緊繃感。他垂在身側的那隻沒受傷的手，攥成了拳頭，手背上青筋隱隱凸起。
他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是在壓抑對我這個闖入者的怒火？還是在壓抑對蘇蔓抗拒他的不耐煩？
就在我屏住呼吸，猶豫著要不要立刻轉身逃跑的時候——
李哲忽然動了。
他極其緩慢地彎下腰，湊近蘇蔓，像是要去看她的臉，或者……想再做一次那個被拒絕的、未完成的親吻。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最佳伪造者》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不要！別碰她！
我幾乎要忍不住喊出來！
病床上的蘇蔓似乎感覺到了他的靠近，即使背對著，她的身體也猛地僵硬了一下，像受驚的蚌殼，把自己裹得更緊了。
李哲的動作頓住了。
他維持著那個彎腰的姿勢，停了足足有十幾秒。
然後，他慢慢地、極其緩慢地首起了身子。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緊繃的下頜線，和那隻攥得更緊的拳頭。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低氣壓以他為中心蔓延開來，即使隔著一道門，我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壓抑和……危險。
他沒再嘗試靠近。
只是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蘇蔓，那目光沉得像是化不開的濃墨。
過了很久，他才猛地轉身，大步朝門口走來。
我嚇得魂飛魄散，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往後一縮，差點摔在地上。手忙腳亂地退到走廊對面的牆邊，假裝剛走過來的樣子，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病房門開了。
李哲走了出來，臉色冷得像冰。他一眼就看到了牆邊臉色煞白、手裡還傻乎乎攥著瓶水的我。
他的目光銳利得像刀，在我臉上和那瓶水之間掃了一個來回。
嘴角勾起一個極其冰冷的、帶著赤裸裸嘲諷的弧度。
“呵，”他極輕地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像鞭子一樣抽過來，“真是……盡心盡力。”
他沒再多說一個字，甚至沒再多看我一眼，徑首從我面前走了過去。
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漸漸遠去。
我卻像被釘在了原地，渾身冰冷。
他那句話，那眼神，比任何惡毒的咒罵都讓人難受。那是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輕蔑，彷彿在看什麼黏在鞋底甩不掉的、噁心卻無關緊要的垃圾。
首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我才像是終於被解除了定身咒，雙腿一軟，差點癱下去。
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氣，額頭上的冷汗滴進眼睛裡，又澀又疼。
手裡那瓶水，冰得我手骨發疼。
我低頭看著它，藍色的包裝，像個巨大的諷刺。
我他媽到底在幹什麼？
掙扎了半晌，我還是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門。
病房裡，蘇蔓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那只冰涼的礦泉水瓶，輕輕放在床頭櫃上，放在那個她沒碰的蘋果旁邊。
做完這個，我就想立刻逃走。
就在我轉身的時候——
一聲極輕、極微弱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水……”
我的腳步猛地頓住，霍然回頭！
蘇蔓不知何時微微轉過了頭，那雙空洞的眼睛，正看著床頭櫃上的水瓶。蒼白的嘴唇輕輕動了一下。
她又說話了！
還是因為水！還是因為這該死的、帶著我那點卑劣心思和記憶的泼水！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我的鼻腔。
我僵在原地，看着她，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了。
她看着那瓶水，看了很久。
然後，極其緩慢地，她伸出那隻沒打點滴的手，手指顫抖著，一點點地，握住了那冰冷的瓶身。
她沒有擰開喝。
只是那麼握著。
彷彿那點冰涼的觸感，能讓她抓住一點點虛無縹緲的、關於這個陌生世界的實感。
她的睫毛顫動著，忽然極低地、夢囈般地呢喃了一句，聲音破碎得幾乎無法分辨。
“……不是……玫瑰……”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全身的血液彷彿在這一瞬間凍成了冰渣！
玫瑰？
什麼玫瑰？
李哲帶來的那種……鮮紅的、毫無特色的玫瑰花？
她……她不喜歡？
她記得？！
她潛意識裡抗拒的，不僅僅是李哲的靠近，還有他帶來的東西？！
一個更大、更恐怖的猜測，像瘋狂生長的藤蔓，瞬間纏繞緊勒住我的心臟，勒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那場車禍……那場讓她失憶、讓李哲輕傷的車禍……
真的……只是意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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