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玄扶着顾清鸾,两人一前一后地踏入了土地庙那黑漆漆的门槛。
庙内并非想象中的破败景象。
里面点着数十盏灯笼,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原本供奉神像的地方,此刻站着一个脸上戴着青铜鬼面的黑衣人,显然是此地的主事者。
下方则是一个小型的交易会场,己经稀稀拉拉地坐了十几个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双精明或贪婪的眼睛,彼此之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谁也不与谁交谈。
整个会场弥漫着一种压抑而诡异的气氛。
君夜玄和顾清鸾的到来,引来了几道审视的目光,但很快就都移开了。
两人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君夜玄扮演着一个初来乍到、有些紧张的富商,身体微微前倾,手指不安地在膝盖上敲击着。
顾清鸾则依旧是那副温顺的妇人模样,安静地坐在他身侧,只是那双藏在刘海下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迅速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左边第三个,面具下巴的轮廓线过于硬朗,不像商人,倒像是军伍出身。】
【右前方那个胖子,虽然穿着丝绸,但指甲缝里有药草的痕迹,应该是某个药材商。】
【台上那个鬼面人,呼吸绵长,站姿沉稳,是个内家高手。】
她的心声不断地在君夜玄耳边响起,为他分析着场内的局势。
君夜玄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在心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首到子时的钟声敲响,会场的大门被缓缓关上。
交易正式开始。
台上的鬼面人拍了拍手,两个壮汉立刻抬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箱子走了上来。
“诸位,欢迎来到今晚的鬼市。”
鬼面人的声音经过处理,听起来像是金属摩擦般刺耳。
“废话不多说,第一件拍品,前朝大画师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图》真迹,起拍价,五千两黄金。”
红布被揭开,一幅充满了诡异美感的古画展现在众人面前。
场下立刻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吸气声。
很快,便有人开始举牌出价。
“五千五百两!”
“六千两!”
叫价声此起彼伏,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起来。
君夜玄和顾清鸾却始终没有举牌,他们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而是那个给君夜玄下毒的幕后黑手,以及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
一件又一件的拍品被呈上,又被高价拍走。
古画,瓷器,神兵利器……
会场的气氛越来越狂热,但君夜玄和顾清鸾的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这里没有任何关于下毒事件的蛛丝马迹。
也没有任何与皇室有关的线索。
他们就像是走进了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只认金钱的独立王国。
一个时辰过去了,拍卖会己经接近尾声。
所有登记在册的拍品都己交易完毕,但他们要找的人,却连影子都没有出现。
鬼市内毫无头绪,关于君夜玄弟弟的线索,似乎在这里就己经彻底断绝了。
君夜玄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了吗?
就在这时,台上的鬼面人突然再次开口。
“诸位,今晚的常规拍卖己经结束。”
“不过,我们还临时收到了一件‘货物’,想必在座的某些贵客会感兴趣。”
他的话音一落,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拖着一个沉重的铁笼子,走到了台前。
“砰”的一声,铁笼被重重地扔在地上。
笼子里,蜷缩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破烂的囚服,手脚都被粗大的铁链锁着。
他身上遍布着狰狞的伤口,鞭痕、刀伤交错纵横,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鲜血几乎将他整个人染成了红色。
他紧闭着双眼,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己经陷入了深度昏迷。
场下顿时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这是什么?奴隶吗?”
“看这伤势,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吧?买回去有什么用?”
鬼面人似乎很享受众人疑惑的目光,他嘿嘿一笑,声音刺耳。
“诸位有所不知,这小子虽然看着快死了,但骨头却硬得很。”
“他原本是刑部天牢里的死囚,据说犯了滔天大罪,被用了九九八十一种酷刑,愣是一声没吭。”
“我们也是花了大力气才把他从天牢里‘弄’出来的。”
“至于他有什么用……”
鬼面人拖长了声音,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有些贵客,不是就好这一口吗?买回去,无论是当药人,还是练邪功,亦或是慢慢折磨致死,都是上好的材料啊。”
他话语中的残忍和血腥,让在场的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顾清鸾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个少年身上,她眼中闪过一丝医者本能的怜悯。
但就在她的目光与少年接触的瞬间,她脑海中的医疗空间,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到极点的红色警报!
【警告!警告!检测到与核心绑定目标(君夜玄)高度同源的生命特征!】
【基因序列相似度:99.999%!】
【符合同父同母的亲代遗传特征!】
【警告!目标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正处于濒死状态!】
一连串的警报如同惊雷般在顾清鸾的脑海中炸响。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向笼子里的那个少年,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脑子里。
是他!
不会错的!
这个被当成货物一样拍卖的、奄奄一息的少年,就是他们踏破铁鞋无觅处,苦苦寻找的那个人!
就是君夜玄那个失散多年,身上带着子蛊的亲弟弟!
就是解开这歹毒子母蛊的,唯一的“药引”!
顾清鸾找到了。
在所有线索都中断的绝境之中,她找到了君夜玄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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