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礼制，三朝回门。
战王府的马车算不上奢华，却也足够气派。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缓缓停下。
君夜玄依旧坐在轮椅上，由侍卫小心地抬下马车。
他面色苍白，一副病气缠身的模样，将残废王爷的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顾清鸾身着一袭王妃正装，神色淡然地跟在他身边。
将军府大门敞开，顾渊一身常服，站在门口迎接。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女婿，又看了看自己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女儿。
跟在顾渊身后的，正是将军府如今的当家主母柳氏，以及她所生的庶女顾清柔。
柳氏保养得宜，风韵犹存，脸上挂着得体而温和的笑容。
顾清柔则是一身粉色罗裙，娇俏可人，看向顾清鸾的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幸灾乐祸。
“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顾渊率先开口，对着君夜玄拱了拱手。
“父亲大人不必多礼。”
顾清鸾微微颔首，声音平淡。
柳氏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呀，我的好鸾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她亲热地想要去拉顾清鸾的手。
“让母亲好好看看，嫁到王府去，有没有受委屈。”
顾清鸾不动声色地侧身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劳继母挂心了，我一切都好。”
她刻意加重了“继母”二字。
柳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鸾儿说的是，瞧我，高兴得都糊涂了。”
“王爷、王妃，快请进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一行人进入了将军府的正厅。
下人们奉上了香茶和点心。
众人分主次落座。
君夜玄坐在主位，顾清鸾坐在他身侧。
顾渊坐在另一侧，柳氏和顾清柔则坐在下首。
简单的寒暄过后，气氛便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
柳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顾清鸾。
“鸾儿啊，你看你，都瘦了。”
她放下茶杯，用一种心疼的语气说道。
“想必是在王府操劳，又要照顾王爷，辛苦了吧。”
这话听上去是关心，实则是在暗示顾清鸾过得并不如意。
顾清鸾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浮着的茶叶。
“还好。”
“王府的下人都很得力，不需要我操心什么。”
“王爷的身体也在日渐好转，更谈不上辛苦。”
顾清柔在一旁掩嘴轻笑一声。
那笑声在安静的正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姐姐说笑了。”
她开口说道，声音娇滴滴的，却带着一股子尖酸刻薄。
“谁不知道战王爷他……”
她故意顿了一下，眼神轻蔑地扫过君夜玄的双腿。
“……身子不便呢。”
“姐姐名为冲喜，实则就是去当个活寡妇，守着一个废人过一辈子，这难道还不辛苦吗？”
她的话说得又刁钻又恶毒，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君夜玄的“伤疤”。
正厅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顾渊的脸色猛地一沉，呵斥道。
“清柔，住口！”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太放肆了！”
柳氏连忙假惺惺地出来打圆场。
“老爷别生气，柔儿她年纪小，不懂事，说话没个分寸。”
她转向顾清鸾，脸上带着歉意。
“鸾儿，你妹妹她不是有心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王爷大人有大量，也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这对母女一唱一和，看似在道歉，实际上却把“废人”两个字又强调了一遍。
她们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羞辱顾清鸾和君夜玄。
君夜玄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她们的讥讽。
顾清鸾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甚至还有心情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
【啧啧，这对母女的战斗力，比起王府那个李嬷嬷，可真是差远了。】
【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一点新意都没有。】
君夜玄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不过，她们大概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这位柳氏，看着端庄贤淑，背地里却一点都不安分。】
【她跟府里的护卫统领张勇，可是老相好了。】
【两人经常趁着我爹不在府里的时候，在后花园的假山里私会。】
躺在君夜玄脑海中的这番心声，如同平地惊雷。
他的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原来还有这等秘闻。
顾清鸾的心声还在继续。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顾清柔，根本就不是我爹的亲生女儿。】
【她就是柳氏和那个张勇的私生女。】
【我爹这顶绿帽子，戴了整整十六年，还帮别人养了十六年的女儿，真是可怜。】
君夜玄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他抬眼看向顾渊，发现这位大将军的脸色己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显然，顾清柔刚才的话，也让他颜面尽失。
顾清鸾放下了茶杯。
“妹妹说得对。”
她突然开口，语出惊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只见她看着顾清柔，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照顾王爷，确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不过，比起继母来，我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柳氏的眉头一皱。
“鸾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顾清鸾端起茶壶，姿态优雅地为自己面前的空杯续上茶水。
“我只是觉得，继母一个人要掌管这么大的将军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要她操心，实在是太辛苦了。”
“而且，还要时时刻刻担心爹爹的安危，想必更是夜不能寐吧。”
她的话听上去合情合理，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柳氏的心里却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清鸾的手指看似无意地在自己刚倒满的茶杯杯沿上轻轻滑过。
【医疗空间，启动微型拾音器。】
【目标，柳氏的茶杯。】
一个比灰尘还要细小的金属颗粒，从她的指尖弹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不远处柳氏手边的茶杯底部。
做完这一切，她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微笑。
君夜玄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听到了她心中的指令。
他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他决定配合一下自己的这位新王妃。
君夜玄转动轮椅，面向顾渊。
“顾将军。”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病弱的沙哑，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本王久闻将军治军严明，赏罚分明。”
顾渊连忙拱手。
“王爷谬赞了。”
君夜玄的目光转向柳氏，眼神意味深长。
“同样的，治家也如治军。”
“一个家里，最重要的，便是忠诚二字。”
“若是家有内贼，与外人勾结，那便是再坚固的堡垒，也会从内部被攻破。”
“将军以为然否？”
柳氏端起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都洒了出来。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君夜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敲打她吗？
顾渊何等人物，立刻就从君夜玄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柳氏一眼，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君夜玄的目光又落在了顾清柔的身上。
“这位便是清柔小姐吧。”
“果然生得花容月貌，楚楚动人。”
顾清柔被他看得有些脸红，还以为自己的美貌吸引了这位王爷。
“只是……”
君夜玄话锋一转。
“本王看小姐的容貌，似乎与将军没有半分相像之处啊。”
“反倒是与府上的一些护卫，有几分神似。”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顾清柔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得一片煞白。
“王爷！您……您胡说什么！”
柳氏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尖利。
“王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小女柔儿，是我与将军的亲生骨肉，岂容您这般污蔑！”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顾渊的脸色己经黑如锅底。
君夜玄的话，就像是一根根刺，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开始回想，回想顾清柔的眉眼，回想柳氏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回想那个护卫统领张勇……
一些他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生根发芽。
“本王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君夜玄淡淡地说道，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无辜。
“夫人何必如此激动？”
“莫非是……心中有鬼？”
“我没有！”
柳氏尖声叫道，己经完全失了方寸。
顾清柔也吓得六神无主，只会一个劲地哭。
“爹爹，他欺负我……他污蔑我……”
然而，顾渊此刻看着她哭泣的脸，却觉得无比的陌生和刺眼。
他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审视的、冰冷的目光，在柳氏和顾清柔的脸上来回扫视。
那目光，让柳氏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她知道，完了。
君夜玄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但他的目的己经达到了。
顾清鸾端着茶杯，将这一场好戏尽收眼底，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君夜玄听到心声后，配合顾清鸾演戏，暗示将军顾渊，成功让将军府继夫人柳氏和庶妹顾清柔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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