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烧得噼啪响，橘红的光跳在人脸上，明明暗暗。孩子吃了药粉，哼唧声小了，窝在他娘怀里沉沉睡去，呼吸也匀乎了不少。那妇人搂紧孩子，对着小溪千恩万谢，眼泪吧嗒吧嗒掉。
周围人看小溪的眼神，简首跟看活菩萨下凡似的，带着敬畏和好奇。连之前老挑刺的刘氏，这会儿也缩在角落，没敢再吭声。
小溪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缩回狗蛋儿旁边，假装低头扒拉火堆。
夜里山风硬，刮得人透心凉。就算围着火，后背还是嗖嗖冒冷气。人们挤得更紧了，互相靠着取暖。
萧墨渊处理完伤口，从阴影里走出来，脸色在火光下依旧苍白，但眼神似乎清亮了些。他默默坐到火堆旁，拿起一根柴枝，轻轻拨弄着火炭。
没人说话，只有火苗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野物的嚎叫，衬得夜更静了。
过了好久，村长才叹了口气，打破沉默：“萧公子，咱这……到底要往哪儿走啊？这深山老林的，啥时候是个头？”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了萧墨渊。
萧墨渊拨弄火炭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跳跃的火焰，声音低沉却清晰：“往南。穿过这片山，应该能到青州地界。那边去年收成稍好，流民也少些，或许能寻条活路。”
“青州……”有人喃喃重复，眼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萧公子，你咋知道往南能到青州？还知道那边收成好？”一个汉子忍不住问，“俺看你像个读书人，咋懂这些？”
这话一问，气氛又有点微妙起来。是啊，这书生懂得也太多了点，认路、打猎、防身、甚至还能分辨药材（虽然是小溪拿出来的，但刚才他明显也认识草药），这哪是一般落魄书生该会的？
萧墨渊沉默了一下，火光照得他侧脸轮廓分明，看不清神情。
“早年随家中长辈行商，走过些地方。”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书也胡乱读过几本，杂了些。”
这解释，听着像那么回事，又总觉得有点含糊。
小溪偷偷瞅他，看他垂着眼睫，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心里那点好奇虫子似的拱啊拱。她想起他打土匪那利落的身手，打蛇那精准的手法，还有偶尔流露出的那种……跟这荒山野岭格格不入的沉稳气度。
这人身上，谜团太多了。
“萧公子，”小溪鼓起勇气，小声问，“那……那你家里人呢？也逃荒了吗？”
她这话问得有点冒失，问完就后悔了。逃荒路上，问这个不是戳人心窝子吗？
果然，萧墨渊拨弄火炭的手彻底停下了。他抬起眼，目光穿过跳跃的火苗，看向漆黑的夜空，良久，才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苍凉和嘲讽。
“家人？”他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声淹没，“没了。早都没了。”
短短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钉子，砸在每个人心上。
火堆旁顿时一片死寂。大家都想起了自己失散的、没了的亲人，心里堵得难受，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下去。
是啊，这吃人的世道，能活下来就不易了，谁家没一本血泪账？
小溪心里一酸，觉得自己真是嘴欠，赶紧道歉：“对不住啊萧公子，俺不是故意的……”
“无妨。”萧墨渊打断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火堆，语气恢复了平静，“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火焰，仿佛那跳动的火苗里，藏着别人无法触及的过往。
气氛又沉闷下来。
狗蛋儿在小溪怀里不安地扭动，小声说：“姐，俺冷。”
小溪赶紧把他搂紧些，自己也冻得有点哆嗦。这山里的夜，太冷了。
她看着那火堆，忽然灵机一动。之前合成的【清凉滑石】是降温的，那有没有能取暖的东西？
她眼睛又开始西处踅摸，最后落在火堆里几块烧得通红的石头上。这些石头是之前生火时垫在底下助燃的，这会儿烧得滚烫。
【灼热石块】2 + 【干燥苔藓】1 = 【持久暖石】*1？
她偷偷捡起两根树枝，夹起两块稍微冷却了些、但依旧烫手的石头，又薅了一把旁边地上之前合成火绒剩下的干燥苔藓，心里默念合成。
微光一闪，手里的东西变成了一块温度适中、不再烫手、却持续散发着温和热量的深灰色石头，外面似乎包裹了一层厚厚的、隔热的白絮状苔藓。
成了！
她心中一喜，赶紧把这块【持久暖石】塞进狗蛋儿怀里：“抱着，狗蛋儿，暖和暖和。”
狗蛋儿抱着那暖石，舒服地叹了口气，小脸终于有了点笑模样。
她又如法炮制，合成了几块，分给旁边几个冻得瑟瑟发抖的老人和孩子。
拿到暖石的人都又惊又喜，纷纷道谢。
“小溪丫头，你这手真巧！”
“这石头咋这么暖和？还烫不着手！”
萧墨渊静静看着这一切，看着林小溪忙忙活活、眼睛亮晶晶地给大家分暖石，看着那些人脸上露出的感激和希望，他冰冷的眼神似乎也融化了一点点。
他忽然低声开口，是对着小溪，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你这‘顺手’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小溪动作一僵，脸腾地红了，支支吾吾不知道咋接话。
萧墨渊却没再追问，只是将那块小溪悄悄塞到他身边的暖石拿起来，握在手里。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驱散了夜寒，也似乎驱散了一丝心底的冰封。
他闭上眼，靠在身后的石壁上，像是累了。
火堆渐渐小了下去，人们互相依偎着，在暖石带来的微弱热度中，艰难地睡去。
小溪搂着狗蛋儿，却没什么睡意。她看着对面萧墨渊在火光阴影里模糊的轮廓，心里乱七八糟的。
这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以前过着啥样的日子？为啥会落到这步田地？
她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穿到这鬼地方，要不是有个合成系统，早饿死八百回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也不知道爸妈在现代咋样了，发现她猝死了，得多难过……想着想着，鼻子有点发酸。
她赶紧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活下去，先活下去再说！
她握紧了怀里另一块暖石，那温度似乎也给了她一点勇气。
夜深了。
风还在刮。
火炭暗红，明明灭灭。
守夜的汉子强打着精神，警惕地望着黑漆漆的林子。
在这荒山寒夜里，一点微弱的温暖和未知的前路，将这群萍水相逢、各有秘密的人，暂时捆绑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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