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猎户指的道儿，队伍连滚带爬地往下出溜。这山坳比上头还难走，碎石烂叶子铺了一地，一不小心就得摔个屁股墩儿。可没人敢抱怨，比起喂熊瞎子，这算啥？
等终于爬到坳底，一条勉强能看出是道儿的土路横在眼前，众人这才算彻底松了口气，一个个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上，呼哧带喘，跟刚跑完阎王殿似的。
“娘咧……可算……可算出来了……”村长抹着脑门上的冷汗，话都说不利索。
小溪一屁股坐在地上，搂着狗蛋儿，心还在砰砰乱跳。她偷偷瞅了一眼萧墨渊，他靠着一棵树站着，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一点没放松。
“姐，那些拿弓箭的大叔，是好人吗？”狗蛋儿小声问，眼睛里还带着后怕。
“应……应该是吧，”小溪心里也没底，“好歹指了条路给咱。”
正说着，就听旁边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男人粗声大气的说笑声。
“瞅瞅那帮逃荒的怂样儿！”
“嘿，要不是老大发话，俺真想逮两个嫩的换点粮……”
声音由远及近，刚才山坡上那伙猎户，竟然也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一个个扛着家伙事儿，说说笑笑，看到他们这瘫了一地的狼狈相，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戏谑。
队伍里的人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往一块缩。
萧墨渊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将众人护在身后，对着那伙猎户拱了拱手：“多谢诸位好汉方才指路。”
那领头的络腮胡猎人哈哈一笑，摆摆手：“顺手的事儿！这年头，都不容易。”他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萧墨渊身上，带着点探究，“看兄弟你不像一般人啊，咋也落到这步田地了？”
萧墨渊神色平淡：“遭了灾，无奈逃难罢了。”
“哦？”络腮胡摸摸下巴，又看向躲在萧墨渊身后的小溪和狗蛋儿，“这俩娃是你啥人？”
“同乡。”萧墨渊言简意赅。
络腮胡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追问，转而道：“看你们这样儿，也饿得够呛吧？俺们寨子就在前头不远，要不跟俺们去歇歇脚？好歹有口热乎汤喝。”
这话一出，逃荒队伍里不少人眼睛顿时亮了！
有寨子？有热汤喝？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啊！
“真的？好汉！多谢好汉！”
“俺们……俺们能去歇歇吗？”有人己经激动得快要跪下。
村长也有些意动，看向萧墨渊：“萧公子，你看这……”
萧墨渊却微微蹙眉，打量着这伙猎户。这些人虽然笑着，但那眼神里的精明和打量让他不舒服。他沉吟片刻，婉拒道：“多谢好汉美意。只是我等急于赶路，不便叨扰。”
络腮胡脸上笑容淡了点：“咋？信不过俺们？怕俺们是吃人的土匪不成？”
他身后那几个猎户也收起笑容，眼神变得有些不善，手里的家伙事儿似乎握紧了些。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小溪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这伙人看着可不像善茬儿，萧墨渊这么首接拒绝，怕是要惹麻烦。
她赶紧偷偷扯了扯萧墨渊的衣角，示意他别硬刚。
萧墨渊感受到她的动作，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好汉误会了。实在是身无长物，无以回报，不敢厚颜叨扰。”
络腮胡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又咧嘴笑了：“嗐！说这外道话干啥？这荒年，搭把手的事儿，谈啥回报？走吧走吧，眼看天要黑了，这野外可不安全，狼群多着呢！”
他这话半是邀请半是威胁，身后那几个猎户也隐隐呈半包围状靠了过来。
萧墨渊眼神沉了沉，知道再拒绝恐怕立刻就要起冲突。他扫了一眼身后这群筋疲力尽、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暗自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好汉收留了。”他最终点了点头。
“哎！这就对了嘛！”络腮胡大笑起来，一拍大腿，“跟俺走！前头拐个弯就到！”
猎户们在前面带路，逃荒队伍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小溪紧紧拉着狗蛋儿，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像是被牵着往狼窝里走。
她偷偷加快几步，凑到萧墨渊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问：“萧公子，咱真去啊？俺觉得……他们不像好人……”
萧墨渊目视前方，嘴唇几乎不动地低声回道：“别无选择。见机行事。”
他的声音很低，却奇异地让小溪慌乱的心安定了一点。
果然，没走多远，绕过一片山壁，眼前豁然开朗。山脚下竟然真有一个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小寨子，里面依稀能看到几十间木屋，还有炊烟袅袅升起。
看到寨子，猎户们似乎更放松了，说笑声更大。
寨门口守着两个同样拿着钢叉的汉子，看见络腮胡回来，打招呼道：“胡老大回来了？呦？还带了‘客’回来？”
那语气，听着总有点怪怪的。
络腮胡胡老大哈哈一笑：“碰上一伙逃难的，可怜见的，带回来给口吃的！”
守门的汉子打量了一下队伍，眼神在小溪和几个年轻妇人身上多停留了几下，咧咧嘴没说话。
进了寨子，里面的人纷纷看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面黄肌瘦，穿着破烂，看他们的眼神有好奇，有麻木，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胡老大把他们带到寨子中间一块空地上，吆喝一声：“婆娘！弄点糊糊来！”
几个妇人抬来一口大锅，里面是浑浊不堪、几乎看不见米粒的野菜糊糊，还飘着几块不知道是啥的肉皮。
就这，对饿疯了的逃荒队伍来说，也是无上的美味了！人们顿时围了上去，也顾不上烫，用手捧着、用破碗舀着，狼吞虎咽。
小溪也饿，但她留了个心眼，只舀了小半碗，慢慢喝着，眼睛偷偷观察着西周。
她发现这寨子里的人，看他们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尤其是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凑在一起低声嘀咕着什么，眼神不时瞟向他们这边，带着估量和算计。
狗蛋儿饿坏了，喝了一大碗糊糊，舔着碗底眼巴巴地看着锅。
一个面相和善的老婆婆颤巍巍地又给他添了半勺，低声叹道：“娃，慢点吃，哎……”
小溪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强烈。她凑到萧墨渊身边，他也没怎么动那糊糊，只是慢慢喝着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整个寨子，尤其是寨门口和那几个聚在一起的壮汉。
“萧公子……”小溪刚想说什么。
突然，寨子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和哭喊声！
“放开俺闺女！你们这群天杀的！”
“爹！娘！救命啊！”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寨门不知何时关上了！几个猎户正粗暴地从一群新被带进来的流民里拖拽两个稍微干净点的年轻姑娘！哭喊声正是那些流民发出的！
胡老大脸色一变，骂了一句，带着人往门口冲。
而空地上，之前那几个嘀咕的壮汉猛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狞笑，朝着小溪他们这群正在喝糊糊的人围了过来！
“吃饱喝足了？该干活了！”一个刀疤脸汉子呸了一口，“男的跟俺去后山凿石头！女的留下干活！”
众人顿时炸了锅！
“啥？凿石头？”
“俺们不是来做客的吗？”
“做客？”刀疤脸嗤笑，“进了俺黑风寨，就是俺们的劳力！还想白吃白喝？做梦！”
黑风寨？！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好地方！
众人如遭雷击，这才明白过来，这是进了土匪窝了！那糊糊就是诱饵！
“跟他们拼了！”有血性的汉子红了眼，抓起地上的石头。
“拼？”刀疤脸抽出明晃晃的砍刀，一指周围虎视眈眈围过来的几十号寨民，“看看谁拼得过谁！”
绝望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小溪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抱住狗蛋儿。
萧墨渊猛地站起身，将小溪和狗蛋儿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围过来的土匪，手里的木棍缓缓握紧。
一场恶斗，眼看就要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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