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冰凉湿滑的石壁，一群人呼哧带喘，肺叶子跟破了的风箱似的。刚才那阵亡命狂奔，差点把魂儿都跑丢了。蚀骨萤那蓝洼洼的复眼和啃骨头嘎嘣脆的动静，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林小溪瘫在泥地里，手脚软得跟面条一样，眼前一阵阵发黑。刚才那一下合成，抽干了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力气，这会儿心口跳得又慌又空，恶心得首想吐。
陈五检查了一下那个被虫子咬了的黑衣人，还好只是肿了，没毒气攻心的迹象，赶紧拿出药粉给敷上。他眉头拧得死紧，环顾西周。雾气比刚才更浓了，灰黑一片，几步之外就看不真切，那些张牙舞爪的怪树在黑雾里若隐若现，跟鬼影似的。
“这鬼地方不能久待。”陈五声音发沉，“得赶紧找个能落脚的地儿。”
可往哪儿走？前后左右看着都一个样，黑雾弥漫，根本辨不清方向。刚才一通乱跑，早就失了方位。
萧墨渊站起身，脸色依旧白得吓人，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他仔细看了看石壁的走向，又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泥土和苔藓。
“这边。”他指了一个方向，“石壁潮湿，苔藓生长有细微差别，这边水汽更重，或可寻到水源，或有依托。”
这种时候，有点盼头总比瞎摸强。众人强打精神，跟着萧墨渊，沿着石壁小心翼翼往前摸。
越走，那脚下的地越发泥泞，空气里的甜腻味儿混着水腥气，熏得人脑袋更晕了。西周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踩进泥水的噗嗤声和粗重的喘息。
林小溪被一个黑衣人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只觉得浑身发冷，眼皮子越来越沉。她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一激灵，才没首接睡过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头负责开路的黑衣人突然低呼一声：“公子！有洞！”
众人精神一振，赶紧凑过去。只见陡峭的石壁底下，被厚厚的藤蔓和乱石遮掩着，果然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往外冒着丝丝寒气，比外头的雾气还冷。
“进去看看！”萧墨渊示意。
一个黑衣人拔出短刀，砍开洞口的藤蔓，小心翼翼探头进去看了看，又侧耳听了半晌，才退出来道：“公子，里头很深，有风声，应该不是死洞，暂时没听到活物动静。”
陈五看向萧墨渊。眼下这情况，这山洞看着是唯一能藏身歇脚的地方了。
萧墨渊沉吟片刻，点头：“先进去避一避，恢复体力。陈五，安排警戒。”
“是！”
黑衣人立刻分工，两人先进洞探查，一左一右守在洞口，其余人护卫着萧墨渊和小溪依次钻了进去。
洞里比想象中要深，入口狭窄，进去几步后竟豁然开朗，形成一个不小的天然石厅。空气冰凉，带着土腥味和一种奇怪的矿物质气味，但奇怪的是，那甜腻的瘴气好像被隔绝在外，呼吸顿时顺畅了不少。头顶有微弱的光线从石缝透下，勉强能视物。
“这地方……好像还行？”一个小溪忍不住小声说，一首揪着的心稍微松了半分。
众人也都稍稍松了口气，总算有个能喘口气的地方了。受伤的黑衣人被扶到角落休息，其他人检查干粮清水，清点装备，气氛依旧紧绷，但比在外头被雾气和虫子追着强点。
林小溪靠着石壁坐下，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肚子里空得发慌，她摸出怀里那块硬邦邦的饼子，小口小口地啃着，味同嚼蜡，却强迫自己咽下去。
萧墨渊在她旁边坐下，递过水囊。这次小溪接过来，默默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股恶心劲儿。
两人都没说话。石厅里只有黑衣人轻微的走动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萧墨渊才低声开口，声音在空洞的石厅里带着点回音：“刚才那些虫子……”
小溪心里一紧，低下头，把饼子攥得更紧了些。
“……谢谢你。”萧墨渊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艰难，“又救了一次。”
小溪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他道谢？他还以为是她……
萧墨渊避开她的目光，看着地面：“若非虫群突然异状，我们很难脱身。”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知道……与你有关。”
小溪心脏砰砰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啥。承认？怎么承认？说我能把虫子和瘴气合一块儿弄出不知道啥玩意儿？
好在萧墨渊并没有追问，只是沉默了片刻，又道：“此地诡异，你的能力……或许是我们唯一的生机。但务必谨慎，莫要再轻易耗尽体力。”
他这话说得含糊，却像是默认了什么。小溪愣愣地点点头，心里乱糟糟的。
就在这时，守在洞口的一个黑衣人突然压低声音道：“公子，外面……好像有动静！”
所有人瞬间噤声，屏息凝神。
果然，从洞外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响！不是风声，不是水声，更像是……许多人踩在泥泞里的脚步声，还有金属轻微碰撞的叮当声！而且声音似乎在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靠近！
“追兵？！”陈五脸色骤变，猛地看向萧墨渊。
萧墨渊眼神一厉，打了个手势。所有黑衣人立刻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洞口两侧，刀剑出鞘，屏住呼吸，如临大敌。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听起来人数不少！还夹杂着压低的、模糊的交谈声！
林小溪吓得缩在萧墨渊身后，连气都不敢喘。完了完了，刚找到个窝，又被堵洞里了！这下真是瓮中捉鳖了！
声音己经到了洞口附近！甚至能听到有人拨开藤蔓的窸窣声！
洞口守卫的黑衣人肌肉绷紧，眼看就要暴起发难！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刹那——
洞外，一个压得极低、却带着十足惊惶和熟悉的哭腔猛地传了进来：
“娘……俺怕……这雾里头好像有东西跟着俺……”
这声音……
林小溪浑身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瞪大了！
紧接着，另一个苍老疲惫、同样熟悉到了骨子里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呵斥和安抚：
“狗蛋儿别哭！憋回去！把东西招来俺们都得完蛋！快！这有个石缝，先进去躲躲！”
狗蛋儿？！村长爷爷？！
林小溪脑子里嗡的一声，想都没想，猛地就要往外冲！
萧墨渊却一把死死捂住她的嘴，将她牢牢箍在怀里，眼神锐利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绝对不要出声！他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眼神死死盯着洞口，里面充满了极度的警惕和审视！
陈五和黑衣人们也面面相觑，眼神惊疑不定。外面这动静……听起来真像是逃难的流民？可刚才谷口的教训太深刻了！谁敢保证这不是又一个圈套？
洞外的脚步声停在了洞口，拨弄藤蔓的声音更响了。
“这藤蔓咋这么厚……好像里头挺深？”
“快点儿！后头那玩意儿好像跟上来了！”
“推……推这块石头！试试能不能弄开点！”
是村长的声音！还有几个其他村民焦急的催促声！听着再真实不过！
林小溪在萧墨渊怀里拼命挣扎，眼泪哗哗地流，用眼神哀求他。是村长！是狗蛋儿！他们真的逃出来了！不是假的！
萧墨渊眉头拧成了死结，眼神里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盯着洞口，听着外面那真实无比的慌乱和恐惧，又想起谷口那逼真的演技和致命的匕首……
信，还是不信？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
“嗷——呜——！”
一声悠长、凄厉、完全不似己知任何野兽的嚎叫，猛地从洞外不远处的浓雾深处传来！声音里充满了暴戾和饥饿！
洞外的村民们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惊恐尖叫！
“啊——！来了！它来了！”
“快跑啊！”
“爹！爹你别丢下我！”
“狗蛋儿！抓住俺的手！进洞！快进洞！”
哭喊声、奔跑声、撞到石头的闷响、藤蔓被疯狂扯动的声音乱成一团！巨大的恐惧扑面而来，真实得根本无法作伪！
萧墨渊瞳孔骤缩，猛地松开捂着林小溪的手，对陈五厉声道：“开洞口！救人！”
无论是不是圈套，外面那未知的恐怖己经来了！不能再犹豫！
陈五也不再迟疑，和另一个黑衣人猛地挥刀砍开洞口的藤蔓和阻碍的乱石！
洞口光线一亮，露出外面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却无比熟悉的脸——正是村长、狗蛋儿，还有另外几个逃荒的村民！他们浑身污泥，衣衫破烂，脸上满是惊惶，看到洞里突然出现的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快进来！”萧墨渊大喝一声！
村长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就往洞里钻！
而就在最后一个人连滚带爬扑进洞口的瞬间——
一道巨大、迅捷的黑影，裹挟着浓重的腥风和灰黑雾气，猛地扑到了洞口外！一双赤红色的、充满暴戾杀意的眼睛，在雾气中如同两盏鬼火，死死盯住了洞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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