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那手一摸到柴刀把儿，洞里气氛唰一下就绷紧了。
陈五和几个还能动的黑衣人立马就挪了步子，隐隐把萧墨渊和林小溪护在当间儿，眼神跟刀子似的刮着石岩和旁边那几个同样面露警惕的村民。刚逃出生天那点松懈劲儿，眨眼就没了。
林小溪心口咚咚跳，下意识往萧墨渊身边靠了靠。这地儿看着是能喘口气，可这帮人……咋感觉比外头那怪兽还难琢磨？
萧墨渊胳膊上的伤刚撒了药粉，疼得他脸色发白，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可那双眼睛却沉得吓人，首勾勾盯着石岩：“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这话问得刁，首接把皮球踢了回去。
石岩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盯着萧墨渊看了好几息，又扫过他身后那些明显带着煞气的黑衣人，还有被捆着、一脸死灰的苏婉儿，最后目光在林小溪那惊慌却干净的脸上停了停。
他攥着柴刀把儿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手从刀把上放了下来。
“俺们这地下村，刨食儿活命都难，不想惹麻烦。”石岩声音发沉，“但‘追魂令’……俺们听过。几年前，有一伙人追着个半大孩子进了谷，动静闹得挺大，后来就没信儿了。俺们躲在地底下，没敢露头。”
他这话说得含糊，但意思明白——他们知道追魂令，也怕惹上麻烦。
萧墨渊眼神闪了闪：“那伙人，什么打扮？后来怎样了？”
“黑衣服，家伙事儿亮堂，看着就不好惹。”石岩回忆着，脸上露出点后怕，“他们在谷里搜了几天，好像折了不少人手在那黑瞎子和雾瘴里头，最后撤了。那孩子……没见着，估计是没了。”
萧墨渊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没再吭声。
旁边给萧墨渊包扎的老妇人这时插了句嘴，声音哑哑的：“岩子，先让人歇歇吧，瞧这伤的伤累的累，有啥话缓缓再说。”
石岩看了看萧墨渊还在渗血的胳膊，又看看一个个灰头土脸、带伤挂彩的众人，叹了口气，挥挥手：“先安置吧。胡爷，你带他们去西头那几个空穴歇着。受伤的，阿婆你多照看些。”
胡百岁应了一声，招呼着众人跟他走。陈五示意两个黑衣人架起苏婉儿，低声对萧墨渊道：“公子，这女人……”
“看紧了，分开安置，别让她接触任何人。”萧墨渊声音压得极低。
“是。”
这地下村看着不大，穴洞却挖得曲里拐弯。胡百岁把他们带到西边几个相连的空穴里，每个穴洞都不大，就够躺下三五个人，里头铺着干草，条件简陋，但总算能遮风避雨……虽然地底下也没风雨。
林小溪和萧墨渊、陈五，还有两个伤势较重的黑衣人被分在一个稍大的穴洞里。村长、狗蛋儿他们和另外几个村民被安排在隔壁。苏婉儿则被单独关进了最里头一个，门口派了人守着。
胡百岁扔下几句“有事喊人”、“别瞎跑”的话，就揣着手走了。
穴洞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油灯噼啪的轻响。
陈五检查了一下洞口，确认暂时安全，才返回来，忧心忡忡地看着萧墨渊的胳膊：“公子，这伤得不清，得尽快想法子弄些好药，不然恐会溃烂。”
萧墨渊靠在石壁上，闭着眼，脸色苍白：“无妨，死不了。陈五，你觉得这村子如何？”
陈五沉吟一下，低声道：“古怪。避世而居说得通，但这般警惕，尤其是对‘追魂令’的反应……不像普通逃荒聚成的村落。那石岩，看着是个头人，但眼神里有东西，不像寻常农户。还有那胡百岁，身手不似普通老猎户。”
萧墨渊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寒凉：“这地方，恐怕没看起来那么简单。盯紧他们，特别是……那个苏婉儿。”
提到苏婉儿，林小溪忍不住开口，声音还带着点虚：“萧公子，苏姑娘她……她为啥要杀你？她不是……”
“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萧墨渊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冷意，“从始至终，恐怕都是一场戏。她的目标，就是我。”
林小溪张了张嘴，心里一阵发凉。一路上苏婉儿的温婉柔弱，那些姐妹间的悄悄话，难道全是假的？就为了找机会捅这一刀？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小声问。
“等。”萧墨渊吐出一个字，“等伤口稍好，等外面那俩畜生消停，等……看看这地下村到底藏着什么。”
正说着，穴洞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之前那帮忙包扎的阿婆端着一个破陶碗走了进来，碗里是黑乎乎的药汁。
“治伤的药，能消炎止痛。”阿婆把碗递给萧墨渊，又看了看其他人，“你们谁还有伤，俺那儿还有点儿草药渣子，能敷一敷。”
萧墨渊接过碗，没立刻喝，只是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
阿婆像是看出他的疑虑，扯了扯嘴角：“放心，没毒。俺们这儿缺医少药，害了你们，对俺们没好处。”
萧墨渊这才慢慢把药喝了。药很苦，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阿婆又留下一点捣烂的草药给陈五他们敷伤口，临走前，像是无意间念叨了一句：“唉，这世道，啥时候是个头儿……你们歇着吧，夜里别乱走，咱这儿虽说没外面那些吓人玩意儿，但地底下也有地底下的规矩。”
她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却又带着点意味深长。
林小溪看着她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穴外通道的黑暗中，心里那点刚踏实下来的感觉又没了。
地底下的规矩？啥规矩？
这刚离了虎口，别是又进了啥狼窝吧？
她偷偷瞅了一眼萧墨渊，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他清醒得很。
油灯的光晕摇曳，映着每个人脸上明暗不定的神色。
这地下，怕是也难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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