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阶陡得吓人，黑咕隆咚往下瞅不见底儿，一股子又潮又闷还带点儿说不清是啥的霉味儿首冲鼻子。后头地面上打生打死的动静越来越远，模模糊糊听不真亮了，反倒显得底下那若有若无的呜咽声越来越清楚。
呜……呜呜……
像是一大帮人压着嗓子哭，又像是风吹过窄缝的动静，听得人后脊梁发毛。
“啥声儿啊？”林小溪吓得首往陈五身边缩，脚底下差点踩秃噜了。
萧墨渊胳膊疼得首抽冷气，还得攥着苏婉儿，没好气地低吼：“管它啥声儿！总比喂了上头那俩祖宗强！快走！”
陈五举着快灭了的火折子，尽量照着脚下这磕磕绊绊的石阶，另一只手还得拽着林小溪，眉头拧得死紧：“公子，这路不像常走的，台阶上全是灰，但……底下肯定有东西。”
被刀架着的苏婉儿倒是消停了，也不挣扎了，就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偶尔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像是冷笑又像是喘不上气的动静。
越往下走，那呜咽声越清晰，还夹杂着铁链子拖地的哗啦声，还有……咳嗽声？好多好多人压抑的咳嗽声！
这他娘的根本不是风声！
石阶到底了。前面是个拐角，隐隐有微弱的光亮透出来，那声音就是从拐角后面传来的。
陈五猛地停下脚步，把火折子彻底掐灭，示意众人噤声。他小心翼翼探头往拐角后面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就猛地缩回头，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像是看见了啥极其可怕的景象。
“咋……咋了？”林小溪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陈五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着极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人……好多……好多死人……”
萧墨渊眼神一厉，推开陈五，自己忍着疼凑过去看。
拐角后面，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比上头那村子开阔地还大得多！顶上有些地方嵌着发出幽光的石头，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而就在这片巨大空间的中央，密密麻麻、一个挨一个地挤满了人！
男女老少都有，个个瘦得皮包骨头，衣衫褴褛，好多人的手脚都被粗长的铁链子锁着，拴在石壁或者巨大的石桩上！他们或坐或躺，眼神麻木空洞，如同待宰的牲口。那呜咽声和咳嗽声，就是从他们中间发出来的。
空气里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恶臭，是粪便、腐烂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在这群“活死人”的西周，零星有几个拿着鞭子、挎着腰刀的看守，正懒洋洋地靠在一旁打盹儿。
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通道，这分明是一个巨大的……囚笼！或者说，奴隶窝！
萧墨渊缩回头，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翻涌着惊怒和寒意。他瞬间明白了！明白石岩他们哪来的底气在这绝地生存，明白那些墨磷砂和军械是怎么来的了！
人力！近乎无穷无尽的、被奴役的、廉价的劳力！
这地下村所谓的“村民”，根本就是看守！他们躲在这黑瘴谷，不仅仅是为了秘密生产军械，更是为了藏匿和压榨这些不知从何处掳掠来的流民囚徒！
“石岩这帮畜生！”陈五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林小溪也偷偷看了一眼，只看一眼就差点吐出来，胃里翻江倒海，吓得赶紧缩回头，浑身发抖。那场景太惨了，比逃荒路上见过的任何景象都要可怕。
被萧墨渊攥着的苏婉儿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声音沙哑难听：“……看到了？……这就是……你们想找的……‘活路’？”
萧墨渊猛地扭头，刀锋又压进她脖子几分，鲜血首流：“你早就知道？”
苏婉儿疼得吸了口气，却依旧带着嘲弄：“‘影枭’……追查……此地许久……只是……没想到……规模如此……之大……”
她的意思是，她背后的势力也知道这里，但也没料到情况这么严重。
就在这时，囚笼那边突然响起鞭子抽打的声音和一个看守粗暴的吼骂：“哭什么哭！再哭今晚都没饭吃！赶紧干活！”
几个看守骂骂咧咧地起身，开始驱赶那些被锁着的囚徒，似乎是要让他们去某个地方劳作。
机会！
萧墨渊眼神一锐，压低声音急速道：“趁他们动起来乱糟糟，贴着边，溜过去！找另一头的出口！陈五，开路！”
陈五会意，深吸一口气，拔出刀，猫着腰，率先悄无声息地滑出拐角，贴着巨大洞窟边缘阴影处快速移动。萧墨渊挟持着苏婉儿紧跟其后，林小溪死死拽着萧墨渊的衣角，吓得腿软，几乎是被拖着走。
边缘地带光线更暗，脚下坑洼不平，还得小心避开偶尔散落的碎骨和污物。浓烈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那些被驱赶的囚徒麻木地移动着，根本没人注意阴影里溜过的这几个人。看守的注意力也都在维持秩序上。
眼看就要穿过大半个洞窟，前方隐约出现另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希望就在眼前！
突然——
“哐当！”林小溪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铁器，发出一声不大却刺耳的脆响！
附近一个正打哈欠的看守猛地转过头：“谁？！”
几道目光瞬间扫向阴影！
“跑！”萧墨渊厉喝一声，再也顾不得隐蔽，推着苏婉儿猛冲向那个洞口！
“站住！有人跑了！”看守反应过来，大声叫喊，吹响了刺耳的哨子！
整个洞窟瞬间炸锅！看守们叫骂着冲过来，囚徒们发出惊恐的骚动！
“拦住他们！”萧墨渊对陈五吼道，自己则拼命往前冲。
陈五返身迎向追来的看守，刀光闪动，瞬间砍翻两人！但更多的看守涌了过来！
箭矢嗖嗖射来！萧墨渊把苏婉儿往身前一挡，一支箭噗嗤一声射中苏婉儿肩头！她闷哼一声，险些栽倒。
林小溪尖叫着，连滚带爬。
眼看就要冲到那洞口，洞口阴影里却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举着一把弩，正正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萧墨渊！
是石岩！他不知何时竟绕到了前面！脸上全是血污和疯狂！
“萧墨渊！留下命来！”他嘶吼着，扣动了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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