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边死一样的寂静。
那帮刚才还喊打喊杀、眼珠子都饿绿了的流民，这会儿全成了泥塑木雕，傻愣愣地看着那群突然冒出来的煞神，又看看被煞神跪拜的萧墨渊，大气不敢喘。那领头的老汉脸白得跟纸似的，腿肚子首转筋，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去。
陈五握紧刀，眼神惊疑不定地在萧墨渊和那群黑衣人之间来回扫视，身体依旧紧绷，不敢有丝毫放松。林小溪更是吓得躲到萧墨渊身后，只敢露出半只眼睛偷看。
萧墨渊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目光锐利地审视着跪在面前的赵擎。这人面容冷硬，眼神锐利如鹰，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绝非寻常家仆护卫。他口中的“家主”，又是何方神圣？是敌是友？是冲着“萧墨渊”来的，还是冲着“前朝皇子”来的？
“赵擎？”萧墨渊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你家家主是？”
赵擎抬起头，目光坦荡，声音却压得极低，确保只有近前几人能听见：“家主姓苏，讳上婉下宁。家主言道，公子见了此物，便知真假。”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玉佩，双手奉上。那玉佩质地温润，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间嵌着一个极小的、不易察觉的“渊”字。
萧墨渊瞳孔猛地一缩！
这玉佩是他母妃的遗物！是他幼时赠予表妹苏婉宁的玩物！除了他和婉宁，绝无第三人知晓！婉宁……她还活着？！她怎会知道自己在此？又怎会派人来寻？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他强行压下，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他接过玉佩，指尖拂过那个微小的“渊”字，触感冰凉，却仿佛带着一丝久违的暖意。
“婉宁……她还好吗？”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赵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沉声道：“家主一切安好，只是日夜牵挂公子安危。得知公子可能身陷黑瘴险地，特命属下等不惜一切代价前来接应。”
一切安好？日夜牵挂？萧墨渊心底冷笑。若真如此，为何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偏偏在他身陷绝境、身份可能暴露之时出现？这巧合，未免太过蹊跷！
但他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欣慰，轻轻颔首：“有劳婉宁挂心，也辛苦诸位了。起来吧。”
“谢公子！”赵擎这才起身，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流民，眼神一厉，“这些人……”
流民们吓得齐刷刷后退，那老汉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老儿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求贵人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些苦命人吧！”
其他人也纷纷跪倒求饶，场面一片混乱。
萧墨渊皱了皱眉，他现在没心思跟这些饥民计较，更不想节外生枝。他摆了摆手：“罢了，一场误会。赵擎，给他们些干粮，打发他们走吧。”
“是。”赵擎应道，示意手下取出一些行军干粮分给流民。流民们千恩万谢，拿着那点救命的粮食，连滚带爬地迅速消失在山林里，生怕贵人反悔。
打发走了流民，萧墨渊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赵擎一行人。这些人行动迅捷，配合默契，装备精良，显然是一支精锐。
“你们是如何寻到此地的？”萧墨渊看似随意地问道。
赵擎恭敬回道：“回家主……回公子，家主动用了一些特殊渠道，查到黑风寨近日异动频繁，似与‘追魂令’有关，推断公子可能被困于此。属下等潜入附近多日，昨日发现谷中异响震天，又有巨大兽吼，心知有变，便冒险循声潜入，在外围搜寻许久，方才察觉此处动静。”
解释合情合理，但萧墨渊心中的疑虑并未减少半分。黑瘴谷如此凶险，他们竟能“冒险潜入”、“搜寻许久”？还能精准地找到这处隐蔽溪谷？
他看了一眼陈五，陈五微微摇头，示意并未发现被跟踪的迹象。
要么，这赵擎所言非虚，苏婉宁的能量远超他想象。要么……这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对方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公子伤势不轻，需尽快医治休养。”赵擎看向萧墨渊染血的肩头和苍白的脸色，语气带着关切，“属下等在附近山中有一处临时营地，较为隐蔽安全，还请公子移步。”
萧墨渊沉吟片刻。眼下他们三人伤的伤，累的累，确实需要地方休整。而且，他也急需弄清苏婉宁的真实意图和外界情况。这赵擎是敌是友，总要接触才能判断。
“带路吧。”他最终点头。
“是！”赵擎立刻安排两人前方探路，其余人护卫左右，将萧墨渊三人护在中间，向着山林深处行去。
路上，萧墨渊状似无意地与赵擎交谈，旁敲侧击打听苏婉宁这些年的情况和外界局势。
赵擎回答得滴水不漏，只道苏家家道中落后，苏婉宁便深居简出，暗中经营一些产业，并未过多卷入朝堂纷争。对于外界局势，也只说北地动荡，流民西起，局势不稳，语焉不详。
萧墨渊心中冷笑更甚。深居简出？暗中经营？能培养出这等精锐死士，调动资源查到黑风寨和追魂令，这叫深居简出？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山坳。果然有几顶帐篷依着山壁搭建，外围设有简易的警戒陷阱。
进入最大的那顶帐篷，里面陈设简单却齐全，甚至备有干净的衣物和伤药。
赵擎亲自替萧墨渊清洗包扎伤口，手法熟练老道。用的金疮药效果极佳，一敷上去，火辣辣的疼痛便减轻大半。
“公子且安心休息，属下己派人西周警戒，绝无风险。”赵擎躬身道，“属下这就派人联系家主，禀报公子平安。”
萧墨渊点点头，看着他退出帐篷，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陈五。”他低声唤道。
“公子。”陈五靠近。
“感觉如何？”萧墨渊问。
陈五面色凝重：“看似恭敬，守卫布置却外松内紧，将我们完全置于监视之下。不像护卫，倒像……看押。”
萧墨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我这位表妹，是打算请君入瓮了。”
他摸了摸身后那沉甸甸的包裹。玉瓜安静无声，仿佛只是块普通的石头。
或许，这意想不到的“援兵”，反而成了他手中一枚新的、危险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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