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耳畔的冷香与低语
冰冷粘稠的污水没过腰际，刺鼻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傅承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黑暗逼仄的排水渠中艰难前行。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肋部的枪伤、小腿的擦伤、头皮被子弹灼开的裂口，以及被污水浸泡后可能引发的感染，所有痛苦交织在一起，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着他的神经和意志。
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远处偶尔一点微弱的、不知来源的反光，或许是“影梭”留下的指引，或许只是管道接口的金属光泽。他只能凭借这点微弱的光感和水流的方向，摸索着向前。耳边是污水流动的汩汩声、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他不知道这条渠通向哪里，不知道“黑蛇”是否会在出口处布下新的死亡陷阱，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交替侵袭下开始模糊，过往的片段不受控制地闪现——陈默爽朗的笑容、颜曦冰冷又复杂的眼神、上级“玄武”严厉而可疑的命令、“黑蛇”白色面具下冰冷的杀意……
还有怀中那本日记。即便隔着密封袋和衣物，它仿佛也带着灼人的温度，不断提醒着他那个女人背后可能隐藏的惊天秘密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唯一的希望，或许只有……‘枭龙’……”
那句话如同魔咒，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反复回响。是真相，还是更高明的谎言？是救赎的微光，还是引诱他踏入更深地狱的诱饵？
他不能倒下。无论是为了死去的陈默，还是为了撕开“灯塔”那光鲜外表下的腐烂内核，他都必须撑下去！
不知在黑暗中跋涉了多久，仿佛几个世纪般漫长。前方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光亮——不是微弱的反光，而是相对开阔处透进来的、模糊的自然光！
出口？！
傅承玺精神一振，咬紧牙关，加快步伐向光亮处挪去。水流似乎也变得急促了一些。
光亮越来越近，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模糊的城市噪音——车辆驶过的声音、遥远的喇叭声。这让他确信，出口就在前方！
然而，就在他距离那片光亮仅有十数米之时，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水流声的异响，从他身后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是蹚水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速度很快，正朝着他的方向追来！
傅承玺的心脏猛地一缩！“黑蛇”的人？！还是“清理小组”找到了其他入口追进来了？！
他猛地回头，在一片漆黑中，隐约看到几个模糊的黑影正快速逼近！对方显然配备了专业的夜视装备，在这种环境下比他具有绝对优势！
不能让他们在出口前追上！傅承玺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他猛地从污水中抬起手，手中紧握着的，是之前跳下来时下意识从渠壁掰下的一截锈蚀尖锐的金属碎片！
他不再试图隐蔽前行，而是用尽最后力气，拼命向出口方向冲去！污水被他搅动得哗哗作响。
身后的追击者显然发现了他加速逃离的意图，速度也骤然提升！蹚水声变得更加急促响亮！
距离出口还有不到十米！己经能看到外面似乎是另一段荒芜的河堤下方，杂草丛生！
就在这时，追得最近的一个黑影己然逼近到他身后五六米处！对方抬起了手，手中武器的轮廓在微弱光线下隐约可见！
傅承玺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瞄准时带来的无形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傅承玺仿佛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身体一个踉跄，向前扑倒！整个人几乎完全没入污浊的水中！
身后的追击者显然以为他力竭摔倒，立刻加速上前，试图趁此机会将他制服或击杀！
然而，就在追击者冲到傅承玺扑倒位置、即将伸手抓向他或者开枪的瞬间！
原本看似摔倒的傅承玺，如同水鬼般猛地从水下暴起！他根本没有被绊倒，那只是一个诱敌深入的假动作！
他手中的那截尖锐金属碎片，在对方完全来不及反应的刹那，带着他全部的恨意和求生欲，精准而狠辣地刺向了追击者暴露的脖颈（如果对方戴着夜视仪，颈部可能是相对薄弱的区域）或者是持枪的手腕！
噗嗤！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哼！
追击者显然没料到傅承玺在如此状态下还能发出如此致命的反击！颈部或手腕遭受重创，动作瞬间变形，身体失衡！
傅承玺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借着反作用力猛地向后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近在咫尺的出口扑去！
另外几名追击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同伴的受挫稍微阻滞了一下。
就是这宝贵的两三秒钟！
傅承玺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排水渠的出口！刺眼的阳光（或许是黄昏的天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睛，但他顾不上适应，第一时间翻滚到出口旁一堆废弃建材后面，剧烈喘息，警惕地望向渠口。
渠口内，传来几声愤怒而压抑的低吼和拖拽受伤同伴的声音，但对方并没有立刻追出来。似乎对于暴露在开阔地带有所顾忌，或者 outside 有他们意想不到的情况。
傅承玺背靠着冰冷的建材，大口呼吸着相对新鲜的空气，尽管其中依旧混杂着尘土和垃圾的味道。他迅速观察西周环境。
这里似乎是城市边缘一段废弃的河道治理区，杂草丛生，堆放着各种工程废料和垃圾，远处能看到高架桥和稀疏的车辆。相对荒凉，但并非绝对安全。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追击者随时可能呼叫支援，或者冒险冲出。
他挣扎着站起身，肋部的剧痛让他几乎首不起腰。他踉跄着向着远离渠口、可能有道路的方向移动。
没走多远，身后渠口方向传来车辆急刹车的声音！以及几声短促的、似乎带着惊愕和紧张的叫喊（并非中文）！
傅承玺心头一凛，还有埋伏？！他猛地回头，只见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牌照的商务车粗暴地停在渠口附近，车上跳下来几个穿着同样黑色作战服、但装备和气质与“清理小组”或“黑蛇”的人略有不同的壮汉，正迅速而警惕地接近渠口，似乎与里面的追击者形成了对峙？！
第三方势力？！
傅承玺来不及细想，趁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他拼命加快脚步，钻进了一片更茂密的杂草丛中，暂时脱离了对方的视线范围。
他沿着河堤踉跄前行，身体越来越沉，视线开始模糊，失血和过度消耗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要将他淹没。他需要找到一个地方躲藏，处理伤口，否则不需要别人动手，他自己就会倒下。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前方不远处，一辆看似普通的、停放在废弃路边的银色面包车，突然亮起了双闪灯，闪烁了三次，然后熄灭。
紧接着，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缝隙。
傅承玺的脚步猛地顿住，全身肌肉瞬间紧绷，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虽然他的枪早己在之前的爆炸中丢弃。
那辆车……是巧合？还是……
就在他极度警惕，准备转身潜入另一侧草丛时，面包车的驾驶座车门轻轻打开。
一个身影走了下来。
那个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工装夹克，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身形挺拔，动作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利落感。
他并没有靠近，只是站在车旁，朝着傅承玺的方向，抬起手，做了一个极其特殊且隐秘的手势——三指并拢，指尖向内，轻触眉心，然后缓缓下移至心脏位置。
看到这个手势的瞬间，傅承玺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手势……是他和陈默，以及少数几个绝对可靠的、由祖父那条线培养的、不属于“炎黄之盾”常规体系的“深海”安全员之间，用于在极端情况下识别身份的终极暗号！
“深海”协议！七叔动用的人？！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猛地冲上心头，但旋即又被更深的警惕所覆盖！经历了如此多的背叛和陷阱，他无法轻易相信任何人！
那个人似乎明白他的疑虑，并没有强行靠近，而是用平静的、刻意压低的嗓音开口，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清晰地送入傅承玺耳中：
“北极星指引方向，信风来自东南。”
这是一句完整的、对应的确认暗语！前半句来自对方，后半句需要傅承玺回应！
傅承玺的心脏狂跳，他死死盯着对方，沉默了几秒，用沙哑至极的声音回应了暗语的下半句：“……礁石守护港湾。”
暗语完全正确！
对方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迅速拉开车门，低声道：“快上车！这里不安全！‘清理小组’和境外老鼠（指刚才那辆黑色商务车）都被暂时引开了，但很快会反应过来！”
傅承玺不再犹豫！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他强撑着最后的力量，踉跄着冲向面包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内很简陋，但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专业气息。司机同样戴着鸭舌帽，沉默地点头示意。
那个接应他的人迅速上车关上门，面包车立刻启动，平稳而迅速地驶离这片荒芜的河岸。
车辆驶上大路，混入车流。傅承玺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和剧痛。他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先处理伤口。”接应者从座位下拿出一个专业的医疗箱，“我们得尽快离开城区。你闹出的动静太大了，‘玄武’下了死命令，所有关卡都在严查。”
傅承玺任由对方帮他检查和处理伤口，消毒水刺激伤口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但依旧保持着清醒。他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城市景象，感觉自己如同从一个深渊，跳入了另一个未知的漩涡。
“你们……是七叔派来的？”他沙哑地问。
“嗯。”接应者动作熟练地给他注射抗生素和镇痛剂，“你可以叫我‘渔夫’。我们接到‘深海’指令，全力保障你的安全，并协助你完成调查。不过现在看来，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傅承玺沉默了一下，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颜曦……你们有她的消息吗？”
“渔夫”处理伤口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她失踪了。‘黑蛇’和‘清理小组’也在全力搜捕她。目前没有确切消息。不过……”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根据我们截获的零星信息分析，她可能……并非完全被动。她似乎在主动躲避‘黑蛇’和另一股更强的境外势力。她的处境，恐怕比你更危险。”
傅承玺的心猛地一揪。日记里的内容再次浮现脑海。那个看似冰冷强大的女人，或许真的在独自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和危险。
面包车在城市的脉络中穿梭，最终驶入了一个位于老城区的、看似普通的汽修厂后院。卷帘门缓缓落下，将外界彻底隔绝。
傅承玺在“渔夫”的搀扶下下车，终于得到了一个短暂的、相对安全的喘息之机。
但他知道，风暴远未结束。
“玄武”的追杀、“黑蛇”的阴谋、境外势力的介入、颜曦的失踪之谜、以及那本日记带来的巨大疑问……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黑暗和复杂的核心。
他抬头看向汽修厂昏暗的顶棚，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
下章预告： 第二十二章 军牌在指尖翻转：短暂安全下的暗流涌动！“渔夫”是可靠的盟友吗？七叔的“深海”力量能否抗衡“玄武”的清除令？重伤未愈的傅承玺，如何利用这宝贵的时间整合线索、制定下一步计划？颜曦的日记揭示的过往，将如何影响未来的抉择？短暂的平静之下，更大的阴谋正在加速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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