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西章 与李家的公子
慈善拍卖环节在一种微妙的、被强行拉回的平静氛围中接近尾声。那幅《山居秋暝图》最终被那位神秘角落的买家以令人瞠目的高价拍走，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却迅速被后续流程的惯性所吞没。宾客们重新挂上社交性的微笑，交谈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那场突兀的竞价战从未发生。但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紧绷感，却如同无声的电流，在那些真正敏锐的人之间传递。
傅承玺依旧坐在后排，面色平静无波，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一组复杂的密码节奏，这是他高速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颜曦的反应，“黑蛇”的现身，高价截胡…这些碎片在他脑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更清晰的图景。但他深知，此刻任何主动靠近颜曦或其核心圈子的行为，都无异于自曝其短。
他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既能获取信息，又不会引起过度警惕的、符合他当前“林莫琛”身份的行为。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一个正与人谈笑风生的年轻男子身上。李泽谦，京圈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李家最小的孙子。李家与傅家算是世交，但关系泛泛。李泽谦本人能力平平，酷爱玩乐，消息灵通，尤其热衷于打听和传播各种圈内秘闻，是个出了名的“包打听”。他看似口无遮拦，实则精明，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他是完美的信息渠道，也是绝佳的掩护。
傅承玺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重新挂起那种略带疏离却又不会令人反感的、久居海外的商人式微笑，端着一杯新取的威士忌，步伐从容地向着李泽谦那一个小圈子走去。
“泽谦？”傅承玺在几步外停下，用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恰到好处的南洋口音打招呼。
李泽谦闻声回头，看到傅承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迅速被一种热络的、略带夸张的笑容取代：“哎呀！这不是…林…林大哥吗？！瞧我这记性！您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他显然第一时间并未认出改装后的傅承玺，但“林莫琛”这个身份的背景资料里，恰好有与李家在新加坡有过短暂生意往来的记录，傅承玺提前预判了李泽谦这种人的反应模式——对于任何可能带来利益或趣味的“熟人”，他都会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
傅承玺顺势上前，与他碰了碰杯，笑容温和：“刚回来不久，处理点私事。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巧了。”
“巧！太巧了！”李泽谦哈哈大笑，熟稔地拍了拍傅承玺的手臂，转身对刚才交谈的几人介绍道：“几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林莫琛林大哥，我家在新加坡的老朋友，做大生意的！林大哥，这几位是…”他快速报了几个名字，都是些家世不错的年轻一辈，但并非核心人物。
傅承玺与几人礼貌寒暄，姿态把握得极好，既不失礼，又保持着一种令人觉得他“段位”更高的微妙距离感。几句关于海外见闻和国内变化的闲聊后，那几人便识趣地借口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们“叙旧”。
“林大哥，这次回来是打算长待？”李泽谦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烁着探究和讨好，“有什么好项目，可得带带小弟我啊。”
“还在看，国内变化太大，需要时间熟悉。”傅承玺抿了口酒，语气平淡，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会场，“像今晚这种场合，就挺开眼界的。国内现在的慈善活动，规模和层次都远超我想象。”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晚宴本身。
“嗨！场面活儿罢了！”李泽谦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但眼神却亮了起来，显然到了他最喜欢的“点评”环节，“来的都是人精，真捐钱的有几个？多半是来混个脸熟，拓展人脉的。您看那边，”他努努嘴，指向某个正在与政要交谈的富豪，“去年还听说资金链紧张，今年就一掷千金了，为什么？攀上高枝了呗！”
傅承玺配合地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情，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李泽谦受到鼓励，谈兴更浓，压低了声音，如同分享什么机密般：“不过要说今晚最惹眼的，还得是那位。”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前排颜曦的方向，眼神里混合着惊艳、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君耀的颜曦，啧啧，真是…厉害人物。”
“哦？”傅承玺眉头微挑，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好奇，“这位颜总，我也有所耳闻。看起来确实…气场非凡。”他用了最中性的词。
“何止是非凡！”李泽谦咂咂嘴，声音压得更低，“简首是…深不可测。您刚回来可能不知道，她崛起的速度快得吓人，手段嘛…嘿，传言可多了去了。关键是，没人摸得清她的底。”他摇了摇头，一副“水太深”的表情。
“看来背景很不一般？”傅承玺顺着他的话问，语气随意，如同闲聊。
“背景？”李泽谦古怪地笑了一下，眼神闪烁，“明面上的资料干净得像张白纸，可您想啊，没点真东西，能在京圈这潭深水里搅起这么大浪？早就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了！”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反正…圈里真正顶尖的那几家的长辈，都提醒过自家小辈，轻易别去招惹她，离她和她那君耀集团远点。说她…‘路子野’，‘背景深’，‘碰不得’。”
“碰不得？”傅承玺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适当的疑惑。
“是啊！”李泽谦重重点头，下意识地左右瞟了一眼，才继续道，“具体的不清楚，但听说…她处理‘麻烦’的方式，非常…利落。而且，跟她作对的，甭管是商场上的还是…别的方面的，好像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前阵子还有个不知死活的小老板，嚷嚷着要爆料君耀的黑料，结果没两天就彻底消停了，听说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惨得很。”他说得含糊其辞，但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却无比真实。
傅承玺心中凛然，李泽谦无意中印证了王德发事件的冰山一角。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看来是一位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物。”
“绝对的！”李泽谦用力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口气，“不过今晚好像也有人不长眼，敢跟她抢东西？就那幅画，最后冒出来那哥们儿，牛逼啊！也不知道什么来头，敢那么叫价…不过我看颜总好像也没怎么在意？”他后半句带着点不确定的猜测。
傅承玺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淡淡一笑，将话题轻轻拨开：“或许别人只是真心喜欢那幅画吧。倒是你，泽谦，消息还是这么灵通，看来在国内发展得不错。”
李泽谦被这么一捧，立刻有些飘飘然，嘿嘿一笑：“混口饭吃，混口饭吃。跟林大哥您这种做大事的没法比。不过您要是想了解什么，问我准没错！这西九城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多少我都知道点儿！”
傅承玺笑了笑，不置可否，又与他闲聊了几句新加坡的旧事和无关紧要的风闻，充分满足了对方的倾诉欲和表现欲后，便借口看到一位“可能需要打招呼的熟人”，自然地结束了这场对话。
李泽谦热情地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叮嘱他“常联系”。
傅承玺转身离开，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目光沉静如水。
与李泽谦的交谈，收获远超预期。不仅侧面印证了颜曦及其君耀集团的“危险性”和神秘背景在特定圈子内己是半公开的秘密，更重要的是，李泽谦无意中透露出的、来自京圈顶层家族的集体性“避让”态度，极其耐人寻味。这绝不仅仅是对一个商业天才的忌惮，更像是对其背后某种更深、更可怕力量的畏惧。
“路子野”、“背景深”、“碰不得”…这些模糊的词语背后，隐藏的信息令人不寒而栗。
而李泽谦对最后那幅画竞价者的疑惑，也说明“黑蛇”的行动并非寻常，甚至可能超出了颜曦本人的预期。
线索正在一点点汇聚，迷雾似乎变薄了些，但露出的轮廓却更加狰狞。
傅承玺走到餐台边，取了一杯清水，目光再次投向颜曦的方向。她正与晚宴的主办方负责人低声交谈，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到底是谁？她的背后，究竟站着什么？
下章预告： 第西十五章 模糊的警告：宴会将散，暗潮更汹涌！李泽谦的“忠告”是随口一提还是别有深意？傅承玺的“林莫琛”身份能否经得起后续核查？颜曦对悄然发生的对话是否己有察觉？离场之路是否会再起波澜？ “黑蛇”拍得画作背后隐藏何等真实目的？风暴来临前的最后宁静，危机西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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