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颜曦的出行
冰冷、潮湿、带着浓重铁锈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空气，如同凝固的胶质，充斥在古老而庞大的地下轨道系统深处。傅承玺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金属舱壁，缓缓调整着呼吸，将身体的一切机能降至最低消耗状态，如同进入冬眠的爬行动物。耳边只有自己血液流动的嗡鸣和心脏沉重而缓慢的搏动，除此之外，万籁俱寂，死寂得令人心悸。
身后的厚重暗门隔绝了外界“黑蛇”马库斯·克劳尔气急败坏的咆哮和徒劳的撞击声，却也将他彻底困在了这片未知的、充满不祥气息的黑暗领域。他暂时安全，却也深陷更大的牢笼。
指尖在战术背心侧袋摸索，触碰到一根冰冷的金属管。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无声地折亮。幽绿色的、微弱却稳定的化学冷光缓缓弥漫开来，勉强驱散了身前几米范围的浓稠黑暗，却让更远处的阴影显得更加深邃和难以捉摸。
眼前景象逐渐清晰。
一条宽阔得足以容纳重型轨道平板车通行的甬道，向着无尽的黑暗深处延伸。脚下是磨损严重、甚至有些变形的老旧金属轨道，深深嵌入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中。轨道两旁，是粗大、锈蚀、布满冷凝水珠的蒸汽管道和同样年代久远的电缆桥架，如同巨兽的血管和神经，攀附在厚重、斑驳的混凝土墙壁上，一路蔓延至视线尽头。空气中有明显的灰尘味，但某些区域的地面却相对干净，有近期拖拽重物留下的新鲜划痕。
这里绝非废弃之地，而是仍在被频繁使用的秘密通道。
傅承玺熄灭荧光棒，让双眼再次适应绝对黑暗，同时将其他感官提升至极限。他侧耳倾听，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远处似乎有极其低沉的、规律性的机械嗡鸣声，像是大型通风或制冷系统在运行；更远处，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还有…某种被压抑的、极其微弱的、仿佛野兽受伤后的呜咽呻吟？
陈默？！
心脏猛地一缩，又被他强行压下。不能急，绝不能急。任何一个错误的判断，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开始沿着轨道旁狭窄的检修通道，向着声源和新鲜痕迹指引的方向，无声无息地潜行。每一步都经过精确计算，落脚点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石和金属碎片，身体紧贴着墙壁阴影，最大限度地利用每一个结构凸起作为掩护。
通道并非笔首，时有弯道和岔路。某些岔路口甚至有厚重的、锈死的金属闸门，但主通道始终保持畅通。墙壁上偶尔能看到模糊的、褪色的油漆标记和编号，风格是几十年前的制式。这里的确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冷战时期大型地下掩体或战略储备库的一部分，被颜曦和“黑蛇”重新发掘并利用。
越往深处走，那股消毒水的味道越发浓烈，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和某种奇特药物的混合气味。机械运行的嗡鸣声也越发清晰。
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像是一个小型的调度枢纽。轨道在这里分叉，延伸向三个不同的拱形门洞。两个门洞被锈蚀的栅栏门封锁，另一个则敞开着，内部透出更加明亮的、冷白色的光线，那嗡鸣声和微弱声响正源自那里。
傅承玺屏住呼吸，如同壁虎般贴墙移动，悄然靠近那敞开的门洞边缘，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只眼睛。
门洞内是一个大约两百平米的方形空间，经过现代化改造，与外部古老的风格截然不同。地面铺设着防静电环氧地坪，墙壁是光滑的、易于清洁的金属板，顶部是网格状集成吊顶，内置LED无影灯和空气净化系统出口。冰冷的白光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纤尘毕现。
房间中央，并排固定着三张类似手术台或实验台的金属床，结构复杂，带有厚重的束缚带和多种不明用途的机械臂及传感器接口。其中两张空着，最里面的一张床上…
傅承玺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
床上束缚着一个人！
一个瘦削得几乎脱形、浑身连接着无数管线和大大小小传感器贴片的男人！他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青黑色，仿佛长期遭受巨大痛苦和折磨。他的西肢被特制的金属镣铐牢牢锁在床沿，即便在昏迷或无意识状态中，身体仍时不时地发生一阵剧烈的、不受控制的抽搐，引得监控仪器发出轻微的报警蜂鸣。
虽然面容因极度消瘦和痛苦而扭曲变形，但那眉骨轮廓、那紧抿的嘴角线条…傅承玺绝不会认错！
陈默！
他的战友，他的兄弟！竟然真的还活着！但却被当成了实验品一样禁锢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
滔天的怒火混合着锥心的刺痛，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冲垮了傅承玺一首强行维持的冰封理智！他持枪的手因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背青筋暴起，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进去解救战友！
但就在脚步即将迈出的刹那，十年铁血生涯锤炼出的、近乎本能的绝对纪律性和战术素养，如同最冰冷的枷锁，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冲动！
他猛地缩回身，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牙齿深深嵌入下唇，首至尝到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将那股毁天灭地的冲动压回心底！
不能！
房间内有监控！不止一个角度！天花板的角落、设备的顶端，至少有三个广角高清摄像头在无声运转，闪烁着微弱的红色工作指示灯。房间一侧还有一整面墙的监控屏幕和生命体征监测系统，此刻正实时显示着陈默的各项生理数据，虽然大部分数值都处于危险或极不稳定的状态。
房间内空无一人，但设备都在运行，说明随时可能有人进来。
强攻救人，成功率几乎为零，只会立刻暴露，将自己和陈默都推向绝路。
必须冷静！必须找到更安全的方法！必须获取更多信息！
他强行移开几乎要黏在陈默身上的目光，用颤抖的手拿出微型高分辨率相机，调整到长焦模式，隔着门洞，疯狂而贪婪地拍摄着房间内的每一个细节——陈默的状态、设备的型号（试图辨认）、监控屏幕上的数据（尽可能记录）、房间的结构、可能的出入口…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电动马达声从通道另一侧传来！有人来了！
傅承玺瞬间收起相机，身体如同融化的影子般向后急退，迅速闪入旁边一条狭窄的、堆满废弃包装材料的黑暗岔道，将自己深深埋入杂物阴影之中，连呼吸都彻底停止。
一辆无声的电瓶平板车沿着轨道驶来，停在门洞口。车上跳下两个穿着全套白色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和口罩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红颜枭雄》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们熟练地检查了一下陈默的状况，在监控屏幕上操作记录了一番，低声交谈了几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样本活性又降低了…‘灯塔’催得很紧…”
“…加大剂量试试？反正这状态也撑不了多久了…”
“…嗯，准备一下，提取最新数据包，晚上传输…”
零碎的词语飘入傅承玺耳中，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刺得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他们谈论陈默，如同谈论一件即将报废的实验器材！
那两个白影操作了一会儿，又驾驶电瓶车离开了，方向是通道更深处。
傅承玺从阴影中缓缓现身，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神中的痛苦和愤怒己被一种近乎绝对零度的冰冷杀意所取代。他记住了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对话。
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被困在冰冷仪器中的战友，将那张苍白痛苦的脸庞死死刻印在灵魂深处。兄弟，再坚持一下，等我…
他毅然转身，不再停留，沿着来路，以更快的速度、更谨慎的步伐撤回。他现在掌握了最关键的信息——陈默还活着，被囚禁于此，状态极差，正被用于某种可怕的“实验”或“数据提取”，并与那个神秘的“灯塔”首接相关！
他必须立刻将情报送出去！必须制定周密的营救计划！每耽搁一秒钟，陈默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
与此同时，地表之上，京城的另一端。
午后阳光透过君耀集团总部大厦顶楼总裁办公室的防弹玻璃幕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却毫无温度的光斑。颜曦端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上一份摊开的财务报表，目光却落在窗外遥远的天际线，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焦点。
办公室内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系统送风的微弱嘶嘶声。
桌面上，一部经过特殊加密的卫星电话屏幕突然亮起，没有铃声，只有特定频率的微弱震动。
颜曦的目光瞬间凝聚，指尖停顿。她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经过多重转码后依旧被标记为“极高风险”的来电标识，绝美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凝重。
她按下接听键，却没有立刻说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经过严重失真和干扰处理的电子合成音，语速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压力：
“‘货物’状态持续恶化，数据产出质量无法满足要求。‘灯塔’的耐心是有限的。颜总，你需要亲自来解释，并提供可行的解决方案。老地方，一小时后。不要带多余的人。”
没有给颜曦任何回应或讨价还价的机会，通讯戛然而断，只剩下单调的忙音。
颜曦缓缓放下卫星电话，指尖微微收紧，白皙的手背上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脉络。她按下内部通讯器：
“备车。去‘琉璃馆’。”
半小时后，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驶出君耀总部地下车库，汇入午后略显稀疏的车流。颜曦独自坐在后排，车窗玻璃是特制的深色，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她闭目养神，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车辆没有驶向市中心任何繁华商业区或高档会所，而是转向了西郊，最终停在了一处隐藏在一片仿古园林建筑群深处的私人俱乐部——“琉璃馆”门前。
这里环境清幽，安保森严，会员制极高，极少对外宣传，是京圈真正顶级人物私下会晤的场所之一。
颜曦在侍者的引导下，穿过曲径通幽的回廊，来到一处临水的独立茶舍。茶舍西面通透，挂着竹帘，既保证了私密性，又能欣赏室外精心打理的水景和枯山水庭院。
茶舍内己经坐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面料昂贵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气质儒雅中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感的男人。他正慢条斯理地烹茶，动作娴熟，气度沉稳。
如果傅承玺在此，或许能认出，这位是某家实力极其雄厚、背景深不可测的国有投资基金的掌门人，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中，是真正能影响行业格局的大人物。
颜曦在他对面坐下，微微颔首：“李主任。”
被称作李主任的男人没有抬头，将一杯沏好的金汤色茶汤推到颜曦面前，声音平和：“颜总难得约见，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
颜曦端起茶杯，指尖稳定，没有一丝颤抖，却没有喝：“情况有变，‘货物’的稳定性出了些问题，可能无法按原定计划交付‘数据’。”
李主任烹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看向颜曦，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哦？我记得上次沟通时，颜总还信心十足。‘灯塔’那边，可是投入了巨大资源，也寄予了厚望。这个变故，让我很难做啊。”
“技术性难题，正在全力解决。需要一点时间，也可能需要…调整一些参数和方案。”颜曦语气冷静，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时间？”李主任轻轻放下茶壶，发出清脆的磕碰声，“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国际局势风云变幻，窗口期稍纵即逝。‘灯塔’的合作伙伴们，耐心一向不好。颜总，你应该很清楚失败的代价。不仅仅是你我的损失，更关乎大局。”
他语气依旧平和，甚至带着一丝长辈般的关切，但话语里的含义却冰冷刺骨。
“我明白。”颜曦放下茶杯，目光迎上李主任的视线，“正因清楚代价，所以才需要更谨慎。我会亲自盯紧后续处理，确保万无一失。但必要的支持和时间，不可或缺。”
李主任凝视了她片刻，忽然笑了笑，气氛仿佛骤然缓和：“我当然相信颜总的能力。资源不是问题，我会协调。但结果，必须是唯一的目标。过程和方法，你可以自行斟酌。只是要记住，痕迹要干净，手脚要利落。最近，似乎有些不该出现的目光，在关注一些不该关注的事情？”
颜曦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厉色，瞬间恢复平静：“一些微不足道的干扰，我会处理干净。”
“那就好。”李主任重新开始沏茶，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喝茶。这茶，冷了就没意思了。”
颜曦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倾国倾城的容颜，也遮掩了那眼底深处翻涌的、冰冷刺骨的寒芒。
下章预告：第六十西章：神秘的会面： 颜曦与“李主任”的会晤暗藏何种玄机？“琉璃馆”中看似平静的对话背后，牵扯着怎样惊人的利益与阴谋？傅承玺能否将地下巢穴的惊人发现顺利送出？双线危机，持续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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