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令人不安的密林后，路途变得顺畅了许多。溪流汇入一条稍宽些的河道，两岸地势越发平缓，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些人类活动过的模糊痕迹——被砍断的藤蔓、熄灭己久的篝火残堆，这无疑给了我们巨大的信心，出口应该不远了。
气氛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胖子又开始恢复了他的活宝本色，一边走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时不时还试图跟林间的鸟儿对唱，结果往往是把鸟儿吓跑，惹得吴邪首翻白眼。
三叔脸上也多了些笑意，不时拿出地图对照，确认着路线。
而我，依旧趴在张起灵稳稳的后背上，心情却和刚受伤时那种纯粹的依赖和羞涩不同了。经过刚才那无声的默契交流，我心里像是被灌满了一汪温泉水，暖洋洋，软乎乎，还咕嘟咕嘟冒着快乐的泡泡。
我看着他一如既往沉默的侧影，忍不住就想做点什么。
比如，看到他额角似乎有一点点几乎不存在的汗意（可能是我滤镜太厚），我就小声问：“小哥，你渴不渴？我水壶里还有水。”说着就把水壶递到他肩侧。
张起灵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就着我手的位置，极其自然地抿了一口水，然后低声道：“够了。”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我美滋滋地收回水壶，好像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
又比如，看到一缕阳光正好晃在他眼睛上，我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手掌在他额前上方虚虚地挡了一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没有任何表示，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躲开，仿佛默认了我的小动作。
我就心里偷着乐，觉得自己可体贴了。
再比如，胖子讲了个一点不好笑的冷笑话，吴邪和三叔都无语望天，我却趴在小哥背上咯咯地笑，一边笑一边下意识地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仿佛在说“你看胖子多逗”。
拍完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顿时僵住，脸颊发烫。
他却只是极轻微地偏了下头，用眼角余光极快地扫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无奈？然后又转回头继续看路。
没有嫌弃，没有阻止。
我就又胆子大了起来，甚至开始小声地、断断续续地给他哼我自己都听不懂的调调。
他就安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但也没有让我闭嘴。
这种纵容，让我心里的泡泡冒得更多了。
走在一旁的吴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小哥居然就着别人的手喝水（虽然是因为背着人不方便），看着林悦傻乎乎地给小哥挡太阳（虽然那阳光根本不影响），看着林悦因为胖子的烂笑话笑得花枝乱颤还拍小哥（虽然小哥没什么反应），看着林悦哼歌小哥也不制止（虽然可能只是懒得管）……
吴邪的表情从最初的欣慰，慢慢变得有些复杂，然后又变得有点……茫然和失落？
他默默地走在旁边，看着前方那两人自成一体、仿佛插不进去任何人的氛围，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就好像……他们才是一个世界，而自己只是个跟在旁边的……记录员？或者电灯泡？
这种想法让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明明他才是和小哥认识最久、一起经历最多的人啊！（自认为）怎么现在感觉……距离反而远了呢？
胖子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发呆的吴邪，挤眉弄眼地用气音说：“咋了天真？瞅你这小表情，跟失恋了似的。”
吴邪回过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胖子嘿嘿一笑，压低声音：“是不是觉得……咱俩有点亮啊？”他指了指前面那俩，“你看看，这默契，这气氛，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咱俩跟在后头，就跟那仪仗队似的，纯摆设。”
吴邪：“……”虽然不想承认，但胖子好像说出了他的心声。
他叹了口气，小声嘀咕：“我就是觉得……小哥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好像还是那么闷，但就是对林悦……格外有耐心？容忍度超高？
胖子一副“你才看出来啊”的表情，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语重心长：“兄弟，看开点。铁树开花，千年等一回。咱就当沾沾喜气，顺便……嗯，帮忙递个水，放个哨，必要时候帮忙挡个刀什么的……”
吴邪：“……”这都什么跟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吴邪看着林悦那毫无阴霾的笑脸和小哥那虽然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纵容，心里那点小失落慢慢又变成了淡淡的欣慰。
好吧，多余就多余吧。
至少，这样的画面，看着还挺暖心的。
总比看着小哥一首一个人，形单影只、背负一切来得好。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快走几步跟上大部队，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只是偶尔，当林悦的笑声格外清脆，或者小哥默许了她某个更过界一点的小动作时，吴邪还是会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
“嗯，我果然是多余的。”
这份多余的感慨里，有失落，有调侃，但最终，还是化为了默默的祝福。
毕竟，能看到冰山融化，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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