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澜带着那份未被翻阅的文件和一丝难以掩饰的难堪，离开了沈砚修的办公室。门关上的刹那，室内重新被一种更沉闷、更压抑的死寂笼罩。沈砚修甚至没有抬头看她离开的背影，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沉溺在面前那早己黑屏的显示器里，沉溺在脑海中反复播放的、周景明扶着苏晚离开的画面里。
“普通朋友”？ 李岩的调查结果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不致命，却持续地带来一阵阵酸涩的闷痛。他无法接受这个结论。苏晚的世界里，只能有他！哪怕是恨，也只能恨他一个人！周景明算什么东西？那个藏头露尾的神秘人又算什么东西？！
嫉妒、愤怒、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因苏晚那绝望麻木的眼神而滋生出的恐慌感，如同三股拧紧的绳索，勒得他几乎窒息。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宣泄这快要将他逼疯的情绪，来重新确认自己对那个女人的绝对掌控。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李岩连忙跟上：“沈总，下午和摩根财团的视频会议……”
“取消！”沈砚修头也不回，声音冰冷。
“那晚上市政府的晚宴……”
“推掉！”
李岩不敢再问，只能看着沈砚修高大的背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径首走进了总裁专属电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沈砚修如同一个幽灵，驾驶着他那辆黑色的宾利，在北城繁华而疏离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穿梭。他去了几家顶级俱乐部，拒绝了所有搭讪和奉承，只是一个人坐在最隐蔽的卡座里，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琥珀色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那团越烧越旺的邪火。
苏晚苍白的脸，周景明关切的眼神，那堆模型的废墟，那记响亮的耳光……所有画面都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光怪陆离，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却发现越是醉醺，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那股失去掌控的恐慌感和尖锐的嫉妒就越是鲜明！
最终，当夜幕彻底降临，窗外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映照在车窗上，却只映出他眼底一片猩红的混沌和孤寂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将车开到了……苏晚公寓楼下那条熟悉的、狭窄的街道。
雨，不知何时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车窗，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他趴在方向盘上，胃里因为过量酒精而翻江倒海，头痛欲裂。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但身体却像被钉在了这里。他抬起头，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望向那栋老式公寓楼，寻找着那个亮着灯的窗口。
找到了。 顶楼那个有着巨大天窗的LOFT，亮着温暖的、鹅黄色的光。
她在家。 和周景明分开后，她一个人回家了。
这个认知，莫名地让他紧绷暴戾的心弦，稍微松动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烦躁和一种强烈的、想要上去看看她的冲动。看看她的手怎么样了？看看她是不是还在为那堆破铜烂铁伤心？看看……她有没有那么一丝一毫，想起他？
酒精摧毁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放大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最不愿承认的渴望。
他推开车门，踉跄着下了车。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衬衫，冷风一吹，让他稍微清醒了半分，但脚步依旧虚浮不稳。他拒绝了司机和保镖的跟随，像个迷失方向的醉汉，凭着本能，摇摇晃晃地走向那个单元门。
密码……他还记得。离婚后，他从未想过要删除。指尖颤抖着输入那串数字。
“嘀——”门开了。
电梯缓慢上升，金属轿厢壁映出他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昂贵的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脸上还残留着昨夜未完全消退的、极淡的指痕，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混合着醉意和一种茫然的痛苦。
“叮——”顶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他踉跄着走出来，站在那扇熟悉的、厚重的铁门前。所有的暴怒、嫉妒、高高在上的掌控欲，在站定在这扇门前的瞬间，仿佛被酒精和雨水冲刷掉了大半，只剩下一种笨拙的、近乎可怜的茫然。
他抬起手，想要敲门，却犹豫了。 他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
就在他举棋不定的瞬间，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猛地袭来，伴随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他脸色一白，猛地弯腰，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身体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不得不伸手撑住冰冷的门板才能勉强站稳。
门内。
苏晚正蜷缩在天窗下的地毯上，膝盖上摊开着《茧生》最终版的设计图，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腕敷着专家留下的特效药膏，传来丝丝凉意，但心里的空洞和疲惫却无法缓解。白天的惊心动魄和那个神秘短信，依旧在她脑海中盘旋。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异响！像是有人重重撞在门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干呕声！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这个时间？会是谁？
难道是……周景明不放心又回来了？还是……那个神秘人？
她警惕地站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然而，猫眼里看到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放大！
门外，那个蜷缩着高大身躯，狼狈地撑着她的门板，因为醉酒和恶心而痛苦不堪的男人——竟然是沈砚修？！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几缕黑发黏在苍白的额角，让他看起来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冷峻和威严，反而像一只被雨淋湿、无家可归的大型犬，透着一种惊人的脆弱和……可怜。
苏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真的是那个几个小时前还在工作坊里大发淫威、毁天灭地的沈砚修？真的是那个永远西装笔挺、掌控一切的沈氏总裁？
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让她一时之间完全不知所措。
门外的干呕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沈砚修似乎耗尽了力气，身体沿着门板缓缓滑坐下去，背靠着她的门，头无力地垂着，侧脸在楼道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和……孤独。
他就那样坐在冰冷的地上，坐在湿漉漉的水渍里，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愤怒，有厌恶，有恐惧，但……竟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合时宜的……心软？
她恨他！她应该恨他！他毁了她的模型，羞辱她，威胁她，一次次将她逼入绝境！
可是……看着他此刻这副毫无攻击性、甚至有些凄惨的模样，那些尖锐的恨意，仿佛被雨水泡软了，变得滞涩起来。
她该怎么办？开门？把他赶走？还是……假装不在？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的时候，门外的沈砚修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他极其困难地、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却因为醉意和无力再次跌坐回去，后脑勺重重磕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似乎被撞疼了，极其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
声音很轻，模糊不清。
但隔着门板，苏晚却仿佛听到了两个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耳边的字眼：
“……晚晚……”
那是一个……她早己丢弃，他也从未如此唤过的……昵称。
像一根最细小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苏晚心脏最柔软的角落。
所有的挣扎和恨意，在这一刻，仿佛被这两个字奇异地按下了暂停键。
她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理智在尖叫着让她不要开门，不要心软，不要引狼入室。
可是……看着他此刻的狼狈，听着那声无意识的、近乎呓语的“晚晚”……她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厚重的铁门，被从里面，缓缓拉开了一道缝隙。
温暖的光线从门内流淌出来，照亮了门外那个蜷缩在冰冷地面、被雨淋湿、醉得神志不清的男人。
沈砚修似乎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和门开的动静，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头。
湿漉漉的睫毛颤动着，他努力聚焦，试图看清逆光站在门口的那道模糊的身影。酒精让他的视线一片混沌，但他似乎认出了她。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沙哑的音节。那双平日里冰冷锐利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厚重的水汽，迷茫、痛苦，甚至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无助和委屈。
他就那样仰着头，看着她。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苏晚站在门口，低头看着他。暖黄的光线勾勒出她紧绷的侧脸和眼中激烈的挣扎。
恨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里疯狂拉扯。
最终，她深深地、无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认命般，缓缓伸出了手。
不是拥抱，不是安抚。
只是抓住了他冰冷而潮湿的手臂，用尽全力，试图将这个醉得一塌糊涂的男人，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和认命般的沙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起来……沈砚修，地上凉。”
作者“爱吃肉丁炒双片的吴君”推荐阅读《契约到期后，霸总他后悔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6N6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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