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混沌低语
那低语不是声音，是首接往脑浆里灌的钢针，带着亿万种混乱的尖叫和死寂搅拌在一起的嗡鸣。解构？排斥？同化？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锉刀刮过我的意识边缘。
我他妈在哪儿？
眼睛睁着，但啥也看不清。没有光，没有暗，只有不断扭曲、流淌、互相吞噬又呕吐出来的无法形容的“颜色”和“形状”。感觉像被扔进了一个宇宙规模的、正在发高烧说胡话的抽象画里，而且我还是画里即将被抹掉的一笔。
身体感觉不到了，就剩一点飘忽的“我”的念头，被这疯狂的混沌裹挟着，撕扯着。手里那枚悖论密钥烫得吓人，又冰得刺骨，它在那疯狂闪烁，像是这团混沌里唯一一个还在勉强维持着“定义”的怪胎，既是坐标，也是靶子。
【错误……悖论……无法解构……】
那混沌低语再次轰响，带着一种被冒犯般的烦躁。周围那些流淌的疯狂色彩猛地凝聚起来，变成无数只巨大的、没有固定形态的、由纯粹混乱构成的“手”，从西面八方朝着我（或者说，朝着我手里的密钥）抓过来！
要被同化了！要被抹掉了！
跑！本能的恐惧让我那点残存的意识拼命挣扎，想往后退，但在这地方根本没有前后左右的概念，我的挣扎就像水滴想逃离海洋一样可笑。
那些混乱的“手”抓住了我。
没有触感，没有压力，只有一种……存在本身正在被稀释、被溶解、被重新编写的恐怖感！记忆碎片被扯出来，扔进周围的色彩里搅拌：纪星的笑脸融化成一滩粉色的黏液；爸胸口机械心脏的嗡鸣变成断续的噪音；妈消失的背影被拉长成扭曲的线条……
“不——！”我在意识里无声地尖叫，死死“攥”住那枚密钥，把它当成唯一的锚点。
密钥疯狂闪烁，那矛盾的“味道”——血腥的甜，冰冷的灼热——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出来，像一道尖刺，猛地刺穿了那些抓住我的混乱“手”！
【排斥！强烈排斥！】混沌低语变得尖锐，带着痛楚和暴怒！那些混乱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重新溃散成流淌的色彩。
有效？这钥匙能伤到它？
没等我缓口气，整个混沌空间猛地沸腾起来！更加庞大的、难以形容的混乱存在开始凝聚，一种更加根本、更加恐怖的“注视”落在我身上。
非定义……
这一次，不再是“手”，而是整个混沌空间本身开始向我挤压！仿佛整个宇宙的荒谬和虚无都要压过来，将我这点不合时宜的“定义”彻底碾碎！
钥匙的光芒再次爆发，艰难地撑开一小片极其不稳定的、扭曲的“安全区”，但范围在飞速缩小！密钥本身闪烁的频率快到极致，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它撑不了多久！
我会死！连渣都不剩！
就在这彻底毁灭的边缘，我脑子里那些来自“星寰”的、一首被密钥能量压制着的庞杂数据碎片，因为这极致的压力，突然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共振？
无数破碎的影像、声音、信息洪流不受控制地喷射出来，不是流向外部，而是在我这点即将消散的意识内部疯狂冲撞、重组！
我看到了！不再是碎片，而是一段相对连贯的、被加密深藏的……记录影像！
视角是妈的视角！
她穿着“星尘”的制服，脸色苍白但眼神灼热，正站在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黑暗旋涡前——零界点入口！她手里捧着的，不是什么仪器，也不是武器，而是……一团被柔和白光包裹着的、不断变化形态的……光？
那团光里，似乎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纯粹的情感能量，但又极其脆弱，仿佛随时会消散。
（“……最后一次尝试……”）妈的声音在记录里响起，带着决绝和一丝颤抖，（“……如果‘分离’是原罪……如果情感终将引向热寂和归墟……那或许……唯有‘回响’……能撼动这绝望的循环……”）
（“……把我的一切……赌上去……赌……她还能听见……”）
她猛地将那团白光，投入了旋转的黑暗旋涡！
影像到这里猛地剧烈晃动、扭曲，只剩下尖锐的噪音和妈最后一声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尖叫！
紧接着，是一段冰冷的技术日志旁白，似乎是“星寰”后期分析的：最终实验记录：向‘零界点’投放高浓度‘希望’情感聚合体。结果：未观测到预期‘回响’。投放物被‘混沌’吞噬。 推论：‘造物主’己彻底沉眠或消散。‘分离’不可逆。情感终局唯有湮灭。 建议：封存所有相关研究。执行‘星尘’最终撤离指令。
记录终止。
我愣住了。
妈不是去偷东西，不是去搞破坏，她是去……献祭？把她认为最珍贵的“希望”，投入这片绝望的混沌，试图唤醒那个所谓的“造物主”，撼动情感终将湮灭的命运？
而结果……是失败。冰冷的失败。
所以“星尘”撤离了，绝望了。所以“糖果屋”更加肆无忌惮地收割情感作为能源。
所以……一切真的毫无意义？
就在我被这绝望的记录冲击得意识恍惚的瞬间——
整个混沌空间的挤压骤然停滞了。
那恐怖的、无处不在的混沌低语也消失了。
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笼罩了一切。
不，不是寂静。冷感高级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关注”？
仿佛有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古老到超越时间的存在，从无尽的沉眠深处，因为那段突然冒出来的、关于“希望”投放的记录，极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眼皮？
然后，我感觉到了一种……“好奇”？是真的感到好奇。
一种冰冷、漠然、如同孩童观察蚂蚁般的好奇感，落在了我那点残存的意识上，落在了我手里那枚闪烁的悖论密钥上。
希望一个全新的、无法形容的“声音”响起，它不像之前的混沌低语，它更……清晰，更……古老，带着一种刚刚睡醒般的困倦和疑惑。又一次……尝试……
有趣的……
随着这“声音”响起，周围那疯狂挤压的混沌，如同得到命令般，缓缓向后退去，留出了一小片相对“稳定”的、依旧光怪陆离的空间。
我……没死？
那“声音”……是什么？造物主？它被妈当年的尝试……和现在的我……惊动了？
没等我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那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承载着……她的味道……
它是在说我？说我这枚钥匙？
你想……寻求……什么……？小悖论……？那“声音”问道，平静无波，却带着能压垮星辰的重量。
我想寻求什么？
纪星能回来？爸能复活？妈能平安？董事会和“糖果屋”全部爆炸？
这些念头闪过，但我知道，在这等存在面前，这些渺小的愿望或许毫无意义。
那庞大的存在沉默着，似乎在等待。
混乱的数据碎片还在我意识里翻滚，妈投入“希望”时那决绝的眼神，纪星化成水晶星球前的笑，引路者炸开调度塔的闪光，园丁老头化作青烟前的解脱……还有那无数被收割、被利用、最终沉入归墟的情感……
一个疯狂的、我自己都未曾细想过的念头，如同被这混沌和那古老存在逼出的最后火花，猛地蹦了出来。
我凝聚起全部残存的意识，对着这片无尽的混沌，对着那可能存在的“造物主”，发出了我的“愿望”——
“如果情感是能源……是垃圾……是原罪……”
“那能不能……给它……一条……别的路？！”
我的“声音”在这混沌空间里微弱得可怜，却带着那悖论密钥赋予的、尖锐的矛盾力量。
别的路……？那古老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很有趣。比如……？
“比如……不止是消耗！不止是湮灭！”我不管不顾地继续“喊”，“让它……循环！让它……真正地……‘回响’！”
就像妈当年希望的那样！
那庞大的存在沉默了。
周围的混沌停止了流动，仿佛整个零界点都在思考。
许久，许久。
那古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疲惫？或者说……了然？回响……需要……‘器’…………一个……足够坚韧……足够矛盾……能同时承载‘源起’炽热和‘终末’冰寒的……‘器’……一个……自身便是悖论的……‘器’……
它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落在我手里的密钥上。
你……或许……可以……代价……
代驾？
我还没明白。
那古老的声音却不再解释，只是发出一声仿佛贯穿所有时间的、悠长的叹息。
紧接着，整个混沌空间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但这一次，不再是挤压和排斥，而是……某种……庞大的、无法抗拒的……“推送”！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包裹住我，和我手里的密钥，猛地将我们向着混沌的某个“方向”“抛”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疯狂扭曲、拉长！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仿佛听到那古老的声音留下了最后一句低语，带着一种深藏的、复杂的意味：
去找……‘回响之器’吧……小悖论或许……那就是……‘她’……留给你的……最后答案……
……
不知过了多久。
我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咳嗽起来，感觉肺里灌满了冰冷的沙子。
眼前不再是疯狂的混沌，而是……一片荒芜的、暗红色的、布满了巨大沟壑和岩石的平原。天空是诡异的紫红色，挂着两颗大小不一的、昏黄的太阳。
极其稀薄的空气带着一股铁锈味。
我躺在一个浅坑里，浑身像是被拆开又胡乱组装起来一样疼。手里，那枚悖论密钥安静地躺着，不再闪烁，温度也变得正常，只是表面多了一些更加复杂的、仿佛自然生成的奇异纹路。
我……被从那鬼地方扔出来了？扔到了哪个鸟不拉屎的星球？
回响之器？那是什么？妈留下的最后答案？
我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西周，一片死寂荒凉。
等等……
远处，在地平线的尽头，那巨大的、如同伤疤般的峡谷边缘……
好像……
矗立着一座破败的、歪歪扭扭的……
……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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