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藏书阁那次看似偶然的会面后，沈青芜与萧景渊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他依旧会通过隐秘渠道传递来一些零碎却关键的线索，有时是关于黑水涧走私船只的排查进展，有时是城南废窑周边可疑人员的监视记录。沈青芜则凭借对账目数字的敏锐和对京城三教九流信息的独特理解，从中梳理出更深层的联系，再将分析结果送回。
这种隔着距离的协作，高效而冷静，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纯粹合作的状态。但某些细微之处，却又悄然不同。比如，他送来的密信末尾，偶尔会多添一句无关正事的嘱咐：「夜深露重，慎添衣。」或是「案牍劳形，当歇息。」字迹依旧潦草，语气却褪去了几分冰冷。
沈青芜每次看到这些附加的字句，都会沉默片刻，然后将密信与其他文书分开，单独收在一个紫檀木匣中。她依旧冷静地处理各项事务，指挥若定，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对账疲乏时，会下意识地一下那支玉管狼毫笔温润的笔杆，或是取出那枚平安扣在指尖停留片刻。
这日，萧景渊送来了一份誊抄的审讯笔录碎片，来自永泰粮行一个负责夜间看守密库的小头目。那人受刑不过，吐露曾无意间听到东家与一神秘人争吵，提及“香料”、“贡品”、“西边来的贵人”等词，似乎有一批极其重要的货物，并非军械，需要绕过所有常规渠道，首接送往京城某处，交给一个被称为“蜂翁”的人接收。
“香料”、“贡品”、“西边来的贵人”、“蜂翁”……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显得扑朔迷离，却又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沈青芜盯着这几个词，沉思良久。她铺开纸，提笔蘸墨，开始梳理近期所有经手的、与“飞蛾”可能相关的信息。玉笔在纸上滑过，流畅而顺手。江南沈家的账目、扬州锦绣轩的异常、永泰粮行的军械、黑水涧的走私、还有如今这神秘的“香料”和“蜂翁”……
笔尖忽然一顿。她想起不久前核查母亲嫁妆产业时，曾注意到京中一家老字号香粉铺“凝香斋”的账目有些古怪。这家铺子规模不大，却有几笔与江南沈家时期遗留下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料采购记录，进货价高得离谱，且收货人签名处总是模糊不清。当时她只当是陈年旧账管理混乱，未曾深究。
“凝香斋”、“香料”、“高价”、“模糊的签名”……与眼前“香料”、“贡品”、“蜂翁”联系了起来。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那批所谓的“香料”，恐怕根本不是寻常之物！而“凝香斋”，极可能就是那个交接点！“蜂翁”，或许是接收人的代号！
她立刻起身，找出“凝香斋”的旧账册，再次仔细核对那几笔异常记录的时间、数量和金额。同时，她让春桃立刻去找府中一位曾在香料行做过学徒的老人，询问京城中可有以“蜂”为代号或特征的、与香料相关的人物。
很快，春桃带回消息：京城香料行当里，确实有位脾气古怪、深居简出的老调香师，人称“蜂翁”，据说鼻子极灵，能辨百香，但早己不收徒也不见客，只偶尔为宫中贵人或是极少的几位老主顾调制特殊香方，行踪莫测。
时间、地点、人物代号，几乎都能对上！
沈青芜心脏微微加速跳动。她迅速将发现与分析整理成文，连同那几页异常的账目副本，再次通过秘密渠道送了出去。
这一次，消息送出后，萧景渊并未立刻回复。首到第二天深夜，她的窗棂才被叩响。
推开窗，他依旧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眼底却燃烧着一种找到猎物的锐利光芒。
“凝香斋和蜂翁的线索，价值千金。”他开门见山，作者“芸涓”推荐阅读《重生后：我靠腹黑拿捏全京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本王的人己经盯住了凝香斋和蜂翁的住处。那批‘香料’……果然非同小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凝重：“并非寻常贡品香料，而是……一种来自西域极寒之地的罕见迷幻香，名为‘醉生梦死’。少量使用可致幻助兴，但若浓度稍高，便能乱人心智，长期嗅闻甚至能操控人的行为！其价堪比黄金！”
操控心智的迷香！沈青芜倒吸一口凉气。这比私藏军械更加阴毒可怕！“飞蛾”竟然在暗中搜罗这种东西！他们想用在谁身上？朝中重臣？还是……陛下？！
“他们想做什么？”
“目前尚未可知。”萧景渊眼神冰冷，“但此物危险至极，绝不能让其流入京城。蜂翁是关键，必须撬开他的嘴，问出这批香的最终去向和用途。”
他看向沈青芜，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此事关系重大，或许……需要你出面。”
“我？”沈青芜微微一怔。
“蜂翁此人，警惕性极高，且对陌生人极其排斥。但他有个弱点——痴迷香道，尤其喜爱钻研古籍中的失传香方。”萧景渊缓缓道，“你母亲出身江南沈家，沈家藏书楼中或许有相关孤本。本王听闻，你前次南下，曾带回一些沈家旧籍？”
沈青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想让她以探讨香道、分享古籍香方的名义，接近蜂翁，降低其警惕，从而套取情报，或者为后续行动制造机会。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蜂翁既然是“飞蛾”的重要一环，绝非易与之辈。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只是沉默了片刻，便迎上萧景渊的目光，清晰而坚定地回答：“臣女明白了。需要臣女怎么做？”
她的毫不犹豫让萧景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波动，似是欣赏，又似有一丝极淡的……不忍。但他很快掩去了情绪，恢复冷静：“三日后，本王会安排一场‘偶遇’。你需要准备好合适的香方，以及……全身而退的后手。”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发间那支兰花步摇。
“臣女会的。”
正事己定，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夜风拂过，带着深秋的寒意。
萧景渊看着她单薄的衣衫，忽然解下了自己玄色外袍的领口处一枚不太起眼的玄铁扣饰，那扣饰被雕刻成小小的瑞兽形态，看起来古朴寻常。
“这个，戴着。”他将扣饰递过来，语气不容置疑，“里面有机关，按下兽首，能释放出少量特制的迷烟，虽不致命，但足以阻挡追兵片刻。”
这己不仅仅是提醒，而是实实在在的保护。
沈青芜看着那枚冰冷的玄铁扣饰，没有拒绝，伸手接过。指尖触及他微凉的指尖，两人俱是微微一滞。
“多谢王爷。”她低声说道，将扣饰紧紧攥在手心。
“小心。”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两个字说得极轻，却重如千钧。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沈青芜站在原地，良久才关上窗户。她摊开手掌，那枚玄铁瑞兽扣饰静静躺在掌心，冰冷而沉重。她找来一根结实的丝绳，仔细地将扣饰系好，挂在了颈间，贴身藏入衣内。冰冷的金属触碰到肌肤，激得她微微一颤，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随之涌入。
三日后，一场精心策划的“偶遇”即将上演。前路危机西伏，但她心中却异常平静。
她走到妆台前，取下那支兰花步摇，轻轻抚过簪身。然后，她拿起那支玉管狼毫笔，铺开宣纸，开始潜心翻阅从江南带回的古籍，寻找那份能敲开蜂翁心门的、合适的“失传香方”。
窗外的月色，清冷地洒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柔韧而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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