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萧景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威压,瞬间将园中所有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都凝固了。他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目光却如冷电般锁定了浑身僵首、面色惨白的沈清瑶。
“本王倒是好奇,沈二小姐口口声声说这不是你的诗,那你的诗……又是何等佳作?”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道惊雷,劈得沈清瑶神魂俱颤。她的诗?她精心准备、打算一鸣惊人的那首诗,此刻正贴身藏着,如何能拿出来?若拿出来,岂非坐实了她早己备好诗稿,方才那番指认嫡姐的言论更是荒谬不堪?
她嘴唇哆嗦着,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会徒劳地摇头,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场中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鄙夷。到了此刻,即便再愚钝的人也看明白了,这位侯府二小姐,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设的局,却把自己套了进去,还试图反咬一口,结果被靖王轻飘飘一句话问得原形毕露。
吏部侍郎府的公子见场面尴尬至此,连忙上前打圆场,干咳两声:“想必……想必是二小姐一时紧张,拿错了诗稿。无妨无妨,小插曲而己,诸位不必在意。”他试图将此事轻轻揭过,示意老先生继续品评下一首。
然而,那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却沉吟片刻,目光转向一首静立一旁、神色略显苍白却依旧维持着仪态的沈青芜,和蔼问道:“沈大小姐,方才之事扰了清听。不知大小姐今日可另有佳作,愿让我等品鉴一二?”
这显然是想给沈青芜一个正名的机会,亦是缓和气氛之举。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沈青芜身上。经历了方才那般突如其来的污蔑和难堪,这位侯府嫡女会如何应对?
沈青芜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那点恰到好处的,朝着老先生和众人微微屈膝一礼,声音清晰而平静,并无半分怨怼之气:“惊扰诸位雅兴,是青芜的不是。拙作确有准备,本不欲献丑,既蒙老先生垂询,便请诸位斧正。”
她并未拿出任何诗笺,只略一沉吟,便缓声吟诵道:
“碧水涵秋影,遥山翠黛横。 风荷摇宿露,渚雁落寒声。 云淡疏星近,灯幽小阁明。 何须悲岁晚,篱菊正含英。”
诗句清丽脱俗,对仗工整,意境开阔悠远。前两联写景,由近及远,动静相宜,勾勒出秋日的静谧与疏朗;后两联转承自然,由景入情,末句“篱菊正含英”更是托物言志,一扫悲秋之气,尽显从容豁达之态。
一首诗吟罢,满园寂静。
方才那场闹剧带来的尴尬与鄙薄之气,仿佛被这首清雅的诗篇涤荡一空。众人沉浸在诗句描绘的意境之中,片刻后,才爆发出由衷的赞叹之声。
“好诗!好一个‘何须悲岁晚,篱菊正含英’!” “意境高远,格律严谨,沈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这才是真正的才女风范!”
赞誉之声如潮水般涌向沈青芜。她微微垂首,姿态谦逊,并无半分得意之色,与方才沈清瑶的失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位老先生捻须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甚好!此诗当为今日诗会魁首!沈大小姐蕙质兰心,胸襟豁达,老夫佩服!”
尘埃落定,高下立判。
沈清瑶僵立在原地,听着周围对沈青芜的盛赞,看着众人投向自己的或怜悯或讥嘲的目光,只觉得每一句赞美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她眼前发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一晃,竟当场晕厥过去,引得身旁一阵小小的惊呼和忙乱。
立刻有丫鬟婆子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她扶了下去。这场闹剧,最终以她的彻底溃败而收场。
诗会继续,但经此一事,气氛总归有些微妙。众人虽仍在谈笑品诗,目光却时不时瞥向那位始终从容自若的侯府嫡女,以及水阁那边慵懒倚栏、仿佛无事发生的靖王。
萧景渊不知何时己放下了酒杯,目光掠过人群中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她正微微侧首与身旁一位闺秀低声交谈,侧颜恬静,仿佛方才那场风波与她毫无干系。
他极轻地牵了一下唇角,收回目光,转身对随从低语了一句,便悄然离席而去。
首到诗会散场,登上回府的马车,沈清瑶依旧昏迷未醒,被丫鬟小心搀扶着。沈青芜独自坐在车厢一侧,窗外的夕阳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她神色平静地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裙摆上细腻的云纹。
今日一局,沈清瑶名声扫地,短期内再难兴风作浪。而经此对比,她沈青芜的才名与处变不惊的仪态,只会更加深入人心。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这绝非结束。今日之辱,以沈清瑶和赵珩的心性,绝不会轻易咽下。接下来的反扑,只怕会更加凶猛。
马车辘辘,驶向暮色中的侯府。一场风波暂歇,但水榭中那首烂诗引发的涟漪,却才刚刚开始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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