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后，靖王府并未如外界揣测那般迅速陷入新的波澜或是刻板的规矩之中，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令人舒适的平静。萧景渊依旧忙碌，时常需入宫议事或处理军政要务，但只要得暇，总会回府用膳。沈青芜则开始逐步接手管理中馈，她心思缜密，前世又有掌管侯府的经验，处理起王府事务来竟也游刃有余，井井有条。
这日清晨，萧景渊难得休沐，并未早起练剑，而是与沈青芜一同在房中用了早膳。窗外秋光正好，透过细密的竹帘，在花梨木圆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气氛宁静安然。
用罢早膳，侍女们撤下碗碟，奉上清茶。沈青芜坐在妆台前，由着春桃为她梳理长发，准备绾一个家常的发髻。萧景渊并未如往常般立刻去书房处理公文，而是端着一盏茶，倚在旁边的多宝格旁，目光落在妆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妆奁盒子和一支支精致的眉笔螺黛上。
沈青芜从镜中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不由笑道：“王爷可是觉得这些女子之物琐碎？”
萧景渊放下茶盏，走近两步，竟从妆台上拈起一支螺子黛，在指尖转了转，语气平淡无波：“画眉之乐，古来有之。本王却未曾试过。”
沈青芜一怔，从镜中看向他。他神色认真，不似玩笑。一旁的春桃也停下了梳发的动作，有些无措地看着王爷，又看看小姐。
“王爷……”沈青芜刚想说什么，却见萧景渊己对她摆了摆手。
“你且下去。”这话是对春桃说的。
春桃连忙放下梳子，屈膝行礼，低着头，忍着笑意快步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房门轻轻掩上。
屋内只剩他们二人。萧景渊走到妆台前，站在沈青芜身后。铜镜中映出两人身影，一坐一站，一娇柔，一挺拔。他微微俯身，一手极轻地托起她的下颌，让她的脸庞更清晰地映在镜中，另一手则执起了那支螺黛。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甚至略显僵硬，但眼神却专注无比，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重要的军务。他的指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微砺薄茧，触碰到她下颌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沈青芜下意识地想要偏头避开，这实在太逾矩，也太……亲密了些。与他平日冷峻的形象格格不入。
“别动。”他低声制止，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他的目光紧盯着她的眉，如同在研究一幅精密的地图。
沈青芜只好僵坐着，感受那微凉的笔尖极其轻柔地描摹过她的眉弓。他的动作很慢，很小心，生怕手重画坏了。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彼此的气息在寂静的空气中交织缠绕，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与暧昧悄然滋生。
她能从镜中看到他低垂的眼睫，紧抿的唇角，以及那全神贯注的神情。心口处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感觉缓缓蔓延开来。
终于，他画完最后一笔，稍稍退后审视，似乎还算满意，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了些许。
沈青芜看向镜中的自己，眉形似乎……比平日略微粗重了一点点，但也还算工整，带着一种不同于她往日风格的、略显英气的韵味。
“如何？”他问，语气里竟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询问意味。
沈青芜忍住笑意，故意蹙眉端详片刻，才慢悠悠道：“王爷笔力遒劲，非同凡响。只是……”她拖长了语调。
“只是什么？”他挑眉。
“只是这画的是远山黛，还是……砍柴斧？”她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如同染上了窗外最明媚的秋光。
萧景渊先是一愣，随即看着她笑得开怀的模样，眸色渐深。他忽然放下螺黛，双手搭上她的肩，指尖微微用力。
沈青芜笑声顿住，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下意识地想躲：“王爷……我开玩笑的……其实画得挺好……”
话音未落，萧景渊的指尖己精准地探到她腰间某处。沈青芜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点了穴道一般，瞬间缩起身体，爆出一连串抑制不住的笑声：“啊！别……哈哈哈……放手……王爷！萧景渊！”
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是怕痒。这个弱点，不知何时竟被他知晓了。
萧景渊却不理会她的讨饶，手下动作不停，专挑她最受不了的地方下手。沈青芜笑得浑身发软，挣扎着想要躲开，却被他牢牢圈在妆台前，无处可逃。珠钗散落，青丝披泻而下，笑得眼泪都溢了出来。
“还敢不敢调侃本王？”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响在她耳边。
“不敢了……哈哈哈……真的不敢了……王爷饶命……”沈青芜连连求饶，几乎喘不过气来。
萧景渊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却并未立刻放开她。沈青芜脱力地靠在他身前，脸颊绯红，气息不匀，眼中还带着笑出的泪花，瞪着他：“你……你耍赖！”
看着她这般鬓发散乱、面若桃花、又羞又恼的模样，与平日那端庄冷静的靖王妃判若两人，萧景渊眼底的笑意更深。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渍，动作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本王只是，”他顿了顿，语气恢复了一本正经，“验证一下传闻是否属实。”
“什么传闻？”沈青芜气息稍平，疑惑地问。
“传闻说，”萧景渊微微低头，靠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戏谑，“本王的鸟，都比靖王妃演得真。”
沈青芜先是一愣，随即想起这似乎是他前世曾对暗卫吐槽过的话！他怎么会知道？难道……？
她蓦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萧景渊却不再多言，只是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唇角勾起一个极深的弧度。他伸手，替她将一缕散落的发丝掠到耳后，指尖无意间擦过她滚烫的耳垂。
“今日天气甚好，”他首起身，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语气淡然，“陪本王去园子里走走。”
说罢，他率先向门外走去。
沈青芜坐在妆台前，望着镜中那个眉黛微乱、云鬓半偏、双颊飞红、眼波流转的自己，又看向那个玄色挺拔、即将走出房门的背影，心跳如擂鼓。
许多被忽略的细节此刻翻涌而上——他超乎常理的信任、恰到好处的援手、那些意有所指的话语……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骤然清晰。
她猛地站起身，也顾不得整理妆容，快步追到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脱口问道：
“萧景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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