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竖井如同巨兽的食道，吞噬着绳索上悬挂的三个渺小身影。荧光棒微弱的光芒在深邃的黑暗中急速下坠，只能照亮下方几米范围内布满锈蚀、油污和杂乱线缆的井壁。浓烈的臭氧味混合着金属锈蚀、陈年灰尘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过载电子元件的焦糊气息，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浊流，不断从下方涌上来。那股极低频的震动感愈发清晰，仿佛整个竖井都在某种巨大引擎的驱动下微微颤抖。
“鹰眼”第一个落地，战术靴踩在覆盖着厚厚灰尘和油渍的金属网格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迅速蹲伏，枪口警戒地扫视西周。“安全！暂时！”他的声音在头盔内置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压抑的紧张。
钱颢哲和赵铭紧随其后落地。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地下空间，首径目测超过五十米，高度也有近二十米。空间中央，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圆柱形金属结构拔地而起，几乎触及穹顶。它通体呈哑光的暗银色，表面布满了粗细不一的管道、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复杂面板以及不断有冷凝水滴落的散热鳍片。无数粗细不一的线缆如同巨树的根须，从它的基座延伸出来，钻入西周的岩壁或是连接着地面上一个个同样闪烁着指示灯的小型服务器机柜。整个空间被这些设备运行时发出的低沉嗡鸣、散热风扇的呼啸以及指示灯单调的闪烁所充斥，构成一幅冰冷、宏大而诡异的未来图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和电子设备过热的味道，温度明显比竖井通道高出许多。
“这就是…OWA的核心？”赵铭的声音带着震撼，仰望着那巨大的金属圆柱体，“这他妈是个超级计算机机房？”
“不止是计算机…”钱颢哲的目光被圆柱体基座旁，一个相对小型的、被高强度防弹玻璃围起来的独立操作台吸引。操作台中央，一个闪烁着幽幽蓝光的方形凹槽内，正静静躺着一块巴掌大小、厚度约一厘米、材质非金非石的黑色晶体板！晶体板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星辰在流转、明灭，散发出一种神秘而深邃的光芒。操作台的全息投影屏上，刺眼的红色倒计时数字无情地跳动着：
00:58:47… 00:58:46…
“物理载体！”林羽的声音在通讯频道响起，带着急促的喘息，“那块晶体板！就是存储核心数据的物理载体！销毁倒计时针对的就是它！阻止它！快！”
“怎么阻止？”赵铭冲到防弹玻璃罩前，玻璃厚得惊人，目测超过十厘米，边缘与金属地面和圆柱体基座严丝合缝地焊接在一起！操作台上没有任何物理按钮，只有一块全息触摸屏，上面跳动着复杂的、无法理解的符号和进度条。“林羽！破解这个操作台！”
“正在尝试远程接入…”林羽的声音充满挫败感，“不行！整个核心区域被一种…从未见过的、基于量子噪声的加密协议彻底隔绝了！我的攻击算法如同石沉大海！物理破坏呢？打碎玻璃！”
“磐石”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大口径手枪，对着防弹玻璃罩的连接处连开数枪！
“砰砰砰！”
子弹撞击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溅起刺目的火花！但玻璃表面只留下几个微小的白点，连裂纹都没有出现！连接处的金属焊点同样坚固异常！
“该死！这是航天级别的复合材料！”赵铭咒骂道。
“倒计时…还有五十分钟！”钱颢哲看着那不断减少的数字，心急如焚。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核心空间，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弱点或控制点。突然，他注意到巨大圆柱体侧面的一个检修面板似乎没有完全闭合，露出一条缝隙！缝隙里，隐约可见复杂的线路和…一个闪烁着微光的机械扳手开关？开关旁边，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荆棘缠绕字母“OWA”的标记！
“那里！圆柱体侧面！有个手动开关！”钱颢哲指着缝隙喊道。
“鹰眼”立刻冲过去，用工具撬开检修面板。里面果然有一个红色的、需要手动扳动的闸刀式开关！旁边还有一行几乎被油污覆盖的小字：“紧急物理隔离/冷却超驰 (EMERGENCY PHYSICAL ISOLATION/COOLING OVERRIDE)”。
“是这个吗？扳下去会怎样？”赵铭追问。
“不知道！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钱颢哲吼道，“倒计时西十五分钟！赌一把！”
“鹰眼”看向赵铭，后者一咬牙，重重点头。
“鹰眼”深吸一口气，抓住冰冷的金属扳手，用尽全力向下扳动！
“咔嚓！嗡——！”
一声沉重的机械咬合声响起！紧接着，整个地下空间骤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光疯狂闪烁！
巨大的圆柱体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其表面超过三分之二的指示灯瞬间熄灭！散热风扇的呼啸声陡然降低！连接着它的无数线缆中，超过一半的光芒黯淡下去！整个空间的运行噪音明显降低了一个量级！
“成功了！？它关闭了？”赵铭惊喜道。
然而，钱颢哲的心却沉了下去！他死死盯着操作台的方向！那块黑色晶体板依旧在凹槽里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全息屏幕上的销毁倒计时——00:43:21… 00:43:20…——没有停止！甚至没有减慢！
“倒计时没停！”钱颢哲的声音带着绝望。
“怎么回事？！”赵铭冲到操作台前。
林羽急促的声音传来：“我捕捉到系统状态变化！你们扳动的开关，强行切断了主能源供应和主冷却回路！但…但核心数据载体和它的销毁程序，拥有独立的、物理隔绝的应急能源和液氦低温维持系统！它被设计成即使主系统瘫痪，也能独立完成销毁！而且…应急能源启动后，销毁倒计时…加速了！”
仿佛印证她的话，全息屏上的倒计时数字跳动速度陡然加快！00:42:00… 00:41:30… 00:41:00…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流逝！
“不！！！”赵铭一拳狠狠砸在坚不可摧的防弹玻璃上。
就在这时！
“嘶嘶嘶——！”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尖锐声音，突然从他们下来的竖井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是金属被强力切割、撕裂的刺耳噪音！
“什么声音？！”钱颢哲猛地回头！
只见竖井口那厚重的金属盖板边缘，亮起了一圈灼目的炽白色光芒！超高热的等离子切割焰，如同死神的镰刀，正以恐怖的速度将厚达数十厘米的合金盖板熔穿、切割！灼热的金属熔滴如同岩浆般滴落下来，在金属网格地面上滋滋作响，腾起白烟！
“是‘清洁工’！”林羽的声音带着惊恐，“莎莎指令里的‘清洁工就位’！他们来了！从上面强攻！要彻底封死这里！”
“妈的！”赵铭目眦欲裂，“‘磐石’！守住井口！绝不能让他们下来！”
“磐石”立刻调转枪口，冲向竖井下方，对着正在被熔穿的盖板边缘疯狂扫射！子弹打在灼热的金属上，发出爆鸣，却丝毫无法阻止那炽白火焰的推进！盖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切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鹰眼”则冲向核心圆柱体，试图寻找其他可能的应急接口或弱点。“钱医生！看看操作台有没有其他办法！”
钱颢哲扑到防弹玻璃罩前，绝望地看着里面那块依旧在倒计时的黑色晶体板。突然，他注意到操作台全息屏下方，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生物识别扫描口！旁边同样有一个微小的荆棘OWA标记！
生物识别！需要权限！
权限…莎莎？陈国栋？还是…那个传递信息的守卫？
那个守卫！他（她）很可能有权限！但他（她）还在上面通道里！
“需要生物权限！”钱颢哲嘶声喊道，“上面那个守卫！瘦小的那个！他（她）可能有权限！”
“什么？！”赵铭一愣，随即对着通讯器狂吼：“‘磐石’！别管切割了！立刻上去！把通道里那个瘦小的守卫带下来！快！要活的！”
“磐石”毫不犹豫，放弃对井口的压制，转身冲向连接竖井的狭窄通道入口，抓住绳索就要往上爬！
然而，太迟了！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竖井口的金属盖板被整个熔切掉一大块！沉重的金属块带着灼热的红边，轰然砸落下来！与此同时，三道笼罩在厚重、流线型黑色金属外骨骼装甲中的身影，如同地狱爬出的魔神，顺着被熔开的洞口，以自由落体的姿态，悍然砸落在竖井底部的金属网格地面上！沉重的撞击让整个平台都在颤抖！
他们全身被哑光的黑色装甲覆盖，关节处闪烁着幽蓝的能量光芒，头部是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的黑色球面头盔，只在眼睛位置闪烁着两点冰冷的红光。手中握持的，不再是枪械，而是前端闪烁着高频振动粒子光芒的热能切割刃和造型狰狞的脉冲霰弹枪！
“清洁工”！OWA的终极清道夫！以最暴力的方式降临！
“‘磐石’！退后！”赵铭目眦欲裂，举枪射击！
“砰砰砰！”子弹打在“清洁工”的装甲上，只溅起几点火星，留下浅浅的凹痕，根本无法穿透！对方甚至连晃都没晃一下！
为首的一名“清洁工”抬起手臂，脉冲霰弹枪的枪口瞬间充能，发出刺耳的嗡鸣！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蓝色能量脉冲波，如同重锤般狠狠轰在刚刚冲到通道口的“磐石”身上！
“噗——！”
“磐石”如同被高速列车正面撞击，整个人喷着血雾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坚硬的岩壁上！他身上的轻型防弹衣如同纸糊的一般碎裂，胸骨塌陷下去，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和内脏碎片，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磐石！！！”赵铭和“鹰眼”发出悲愤的怒吼！钱颢哲的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
“目标：核心载体及所有入侵者。执行：彻底清除。”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从为首“清洁工”的头盔中传出。三个钢铁杀戮机器，迈着沉重而精准的步伐，无视赵铭和“鹰眼”徒劳的射击，热能切割刃发出高频嗡鸣，带着死亡的气息，向核心操作台和他们三人压迫而来！
绝望！彻底的绝望！
线索（核心数据载体）就在眼前，却被无法突破的屏障隔绝，倒计时还在加速！唯一的希望（那个守卫）被隔断在上方！强大的“清洁工”以碾压之势降临，瞬间夺走了“磐石”的生命！调查小队陷入绝境，线索中断在即！
“鹰眼！”赵铭眼中闪过决死的疯狂，“我拖住他们！你带钱医生找路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不！”钱颢哲嘶吼，目光扫过冰冷的核心载体、加速的倒计时（00:35:10…）、步步逼近的钢铁怪物，最后定格在巨大圆柱体侧面那个被扳下的紧急开关上…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自杀的念头，如同最后的火星，在绝望的深渊中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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