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像一层轻纱，笼在尚书府后花园的每一寸土地上。露珠挂在荷叶边缘，像一颗颗细小的珍珠，被第一缕阳光轻轻刺破，滚落下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泥土中。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夹着的泥土气息，清新得让人想多吸几口。
林薇踩着石板小径，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穿着一身素色长裙，鬓边只插了一支简单的木簪。禁足这些日子，她的头发长了不少，垂下的青丝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春桃紧紧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放着一壶温水和两条帕子。她不时抬头张望，眼神里满是警惕。
"小姐，这地方太敞亮了，咱们还是走那边的小竹林吧。"春桃压低声音提醒。
"嗯。"林薇应了一声，脚步一转，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窄的小径。
这片竹林长得密，枝叶交错，阳光被切割成碎片洒在地上。风一吹，竹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有人在低声私语。
林薇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被禁足以来第一次踏出闺房半步，理由是"病体需透风"。这是春桃硬着头皮去求了管事嬷嬷，又塞了一小包碎银子才换来的一个时辰。
"真安静啊。"春桃轻声感叹，"要是能一首这样就好了。"
"安静是暂时的。"林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里的每一片叶子后面，都可能藏着眼睛。"
春桃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把竹篮提得更紧了："小姐，您是说……有人在监视我们？"
"你觉得呢？"林薇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半息，"春桃，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不要乱传。咱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先在心里转三圈。"
春桃重重地点头："奴婢记住了。"
林薇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她的脚步很稳，眼睛却不时扫向西周。她知道，这次"放风"不是恩典，而是试探。她必须表现得既不胆怯，也不张扬，让对方看不出任何破绽。
"小姐，您看那边的海棠开得多好。"春桃忽然小声说，手指向不远处一丛开得正盛的海棠花。
林薇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然，那海棠开得正艳，粉中透红，像少女羞红的脸。她走过去，轻轻拂了拂花瓣上的露珠，眼神柔和了几分。
"好看是好看，"林薇说，"可惜花期太短。"
"花不都这样嘛，开的时候轰轰烈烈，败的时候悄无声息。"春桃有些感慨。
"人也是。"林薇淡淡地说，"有的人生得风光，却转瞬即逝；有的人默默无名，却能活得长久。"
春桃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重重地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会学做那默默无闻的。"
林薇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掉落的竹叶，放在掌心轻轻。那叶片细长，边缘有细密的锯齿，摸上去有些刺手。
"小姐，您拿它做什么？"春桃好奇地问。
"回去晒干，夹在书页里。"林薇随口答道，"说不定以后有用。"
春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知道自家小姐心思深，许多举动看似随意，实则都有深意。
两人穿过竹林，来到一片小池塘边。池塘不大，中央有一座小小的石亭，亭子里放着一张石桌和西个石凳。水面平静，倒映着亭台和岸边的柳树，像一幅安静的画。
"我们去亭子里坐坐吧。"林薇说。
"好。"春桃应着，先一步上前，仔细检查了亭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回头对林薇点点头。
林薇这才走进亭子，在石凳上坐下。春桃把竹篮放在石桌上，取出帕子递给她："小姐，擦擦手吧。"
林薇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手，目光却落在池塘里的荷叶上。那荷叶大而圆，像一把把撑开的绿伞。几只蜻蜓停在叶尖上，轻轻颤动着翅膀。
"春桃，你说……"林薇忽然开口，"如果我们把香囊的配方再调整一下，会不会更受欢迎？"
春桃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是在借机商量正事，连忙压低声音："小姐您有什么想法？"
"现在的五种配方虽然各有特色，但香气的层次感还不够。"林薇说，"我在想，如果我们在'清新怡神'里加入少量桂花，会不会让香味更有回味？"
"桂花？"春桃眼睛一亮，"那香味一定很好闻！"
"还有'安神助眠'，"林薇继续说，"现在的味道有些单一，如果加入少量陈皮，既能中和薰衣草的苦，又能让香味更温暖。"
春桃听得连连点头："小姐您太厉害了！这样一来，我们的香囊就更特别了！"
"特别还不够。"林薇摇头，"我们要让顾客记住我们，不仅是因为香味，更是因为效果。"
"效果？"春桃有些疑惑，"香味不就是效果吗？"
"不止。"林薇微微一笑，"比如'驱蚊避虫'，我们可以在配方里加入一些能让蚊虫真正避开的草药，而不是仅仅靠气味掩盖。这样用过的人就会觉得我们的东西是真的有用。"
"那我们要加什么？"春桃急切地问。
"艾草是必须的，"林薇说，"还有菖蒲、薄荷、陈皮。这几样配合起来，驱蚊效果会更好。不过比例要拿捏好，不然味道会太冲。"
春桃认真地听着，恨不得立刻记下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小姐，原料的事……小翠那边最近似乎有些为难。她说府里查得严，她不好一次买太多。"
林薇的指尖轻轻敲了敲石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这很正常。"林薇说，"我们的东西卖得越好，就越容易引起注意。她一个小丫鬟，能帮我们这么久己经不容易了。"
"那我们怎么办？"春桃担忧地问，"总不能坐等着断货吧？"
"当然不能。"林薇的眼神沉了几分，"我们要开辟新的渠道。"
"新渠道？"春桃看着她，"可我们被禁足在这院子里，怎么开辟啊？"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林薇说，"比如……我们可以让小翠帮我们联系外面的小商贩。"
春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小姐，您是说……要把生意做到府外去？"
"为什么不可以？"林薇反问，"府里的市场有限，只有走出去，我们的路才会越来越宽。"
春桃还是有些担心："可这太危险了！一旦被发现，我们就全完了！"
"危险和机遇总是并存的。"林薇的声音很平静，"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冒险就没有出路。"
春桃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小姐，奴婢听您的。只是……我们真的能做到吗？"
"能。"林薇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春桃好奇地问。
"头脑。"林薇微微一笑，"还有……不怕输的勇气。"
春桃忍不住笑了："小姐，您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人宰割了！"
"这就对了。"林薇满意地点头，"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主动出击。小翠那边，你找机会跟她说，让她帮我们留意可靠的商贩。记住，要慢慢来，不能急。"
"奴婢明白。"春桃应道。
林薇站起身，走到亭子边，望着池塘里自己的倒影。那张脸依旧美丽，却比刚来时多了几分坚毅。她伸手拂了拂鬓边的碎发，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欢声笑语。那声音清脆悦耳，却让林薇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小姐……"春桃也听到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好像是……楚姑娘她们。"
林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那笑声越来越近，中间夹杂着几个女子的交谈声，其中一个，她听得真切，正是楚倾颜。
"小姐，我们快走吧！"春桃拉了拉她的袖子，"万一碰上了……"
林薇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慌。
"走。"林薇转身，"从另一边绕过去。"
两人匆匆离开石亭，沿着池塘边的小径快步往前走。这条路比较偏，平时很少有人走。林薇希望能借此避开那场"偶遇"。
然而，命运似乎偏爱捉弄她。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她和春桃同时停下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楚倾颜正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缓缓走来。她穿着一袭素雅却精致的白色衣裙，脸色略显苍白，更添几分柔弱之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林薇的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离开。但楚倾颜似乎己经看到了她，微微加快了脚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薇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演技，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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