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夜微光
房间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沈瓷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热水晃出来几滴，烫在她的手背上，但她仿佛毫无知觉。
“你认错人了。”她声音冷硬，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就要去拿手机。
谢无咎却抢先一步拿起她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打开了微博界面。沈瓷想抢回来，但他侧身避开，发烧中的男人依然比她力气大得多。
“二千万粉丝的汉服博主千瓷，”他慢条斯理地念着，目光却一首锁定在沈瓷脸上，“最新一条微博是三天前，一组宋代复原妆造，转发过万，评论区都在夸博主是‘国风天花板’。”
沈瓷抿紧唇，不再试图抢手机，而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谢无咎轻笑一声，忽然咳嗽起来，伤口似乎被牵动，他皱了皱眉，但眼神依然锐利。
“你知道千瓷最出名的是什么吗？”他问，不等沈瓷回答就自顾自说下去，“不仅是考究的妆造和服饰，更是她对文物和历史的理解深度。很多人说，她如果不是专业研究者，根本不可能有那种见解。”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个医药箱内的故宫标识上。
“而你现在告诉我，微博上那个对宋代瓷器如数家珍的千瓷，和你这个有着故宫特供医药箱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沈瓷深吸一口气：“医药箱是我捡的。”
“捡的？”谢无咎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故宫特供的医药箱，里面装着专业缝合工具和药品，你说捡的？”
他忽然向前倾身，尽管受伤发烧，但影帝的气势依然迫人：“沈瓷，七年不见，你学会撒谎了。”
沈瓷终于抬眼正视他：“谢先生，我们很熟吗？”
一句“谢先生”，瞬间划清了界限。
谢无咎怔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失落，但很快又被玩味的笑意取代。
“不熟吗？”他轻声说，声音因发烧而沙哑，“七年前，是谁手把手教我辨认钧窑和哥窑的区别？是谁带我爬进故宫废弃的库房，只为了看一批待修复的瓷片？又是谁...”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沈瓷生硬地打断他，“谢影帝如今是顶流巨星，我只是个横店群演，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再次伸手：“手机还我，你需要休息了。”
谢无咎看着她固执伸出的手，忽然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她手中。在交接的瞬间，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掌心，两人都微微一颤。
“你还是老样子。”他低声说，不知是抱怨还是怀念。
沈瓷没接话，只是低头检查他的伤口缝合处是否有渗血。她的手指专业而冷静，不带任何感彩，仿佛只是在检查一件物品。
“发烧是因为伤口感染，”她陈述事实，“我这里的抗生素不够，你最好还是联系你的助理。”
谢无咎靠在床头，脸色因发烧而潮红，但眼神却格外清醒。
“我的手机丢了，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躲在小巷里。”他说，“借用一下你的手机？我记住助理的号码。”
沈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
谢无咎接过手机，却没有立即拨号，反而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那只旧手机。手机壳是青瓷色的，上面有细密的冰裂纹路，手感温润，显然不是便宜货。
“仿汝窑的天青釉？”他挑眉，“千瓷老师果然连手机壳都这么有品味。”
沈瓷不想接他的话茬：“快打电话吧，你需要去医院。”
谢无咎笑了笑，终于拨通了一个号码。他简单交代了几句，说了自己的位置，让助理悄悄过来接他，不要惊动任何人。
挂断电话后，他将手机还给沈瓷。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雨声渐小，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窗沿，像是为这尴尬的寂静打着节拍。
“你这七年...”谢无咎刚开口，就被沈瓷打断。
“我不想叙旧。”她站起身，“你的助理大概多久能到？”
“半小时左右。”谢无咎注视着她，“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沈瓷转身整理医药箱，背对着他说：“你是顶流巨星，待在这么个小出租屋里不合适。要是被人拍到，我说都说不清。”
“我们可以说是在对戏。”谢无咎轻笑，“你不是群演吗？和我对戏是你的荣幸。”
沈瓷的手顿了一下：“谢影帝，戏里戏外分得清一点比较好。”
谢无咎忽然正色道：“你为什么在横店当群演？以你的能力，明明可以...”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沈瓷打断他，合上医药箱，“你要喝水吗？或者需要吃点东西？我这里只有面包。”
明显的逐客令。
谢无咎知趣地没再追问，只是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沈瓷坐在窗边的旧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雨景；谢无咎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但偶尔会睁眼看看沈瓷的侧影。
首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寂静。
沈瓷警觉地站起身，走到门边：“谁？”
“是无咎哥让我来的。”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压低着嗓子。
沈瓷透过猫眼看了一眼，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站在门外，神情焦急。她这才打开门。
年轻人迅速闪身进来，看到床上的谢无咎，顿时松了口气：“无咎哥！你吓死我了！我们到处找你...”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沈瓷身上，看到她一身湿漉漉的戏服，又看到这简陋的出租屋，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而微妙。
谢无咎淡淡开口：“小陈，这是沈小姐，是我的...老朋友。刚才多亏她救了我。”
小陈立刻收敛表情，对沈瓷鞠躬：“谢谢沈小姐！无咎哥的手机丢了，我们又不敢声张，真是急死了...”
“伤口己经处理了，但他在发烧，需要去医院打抗生素。”沈瓷公事公办地说，“伤口不要沾水，每天换药。”
小陈连连点头，拿出一个口罩和帽子帮谢无咎戴上。
谢无咎在下床时晃了一下，小陈连忙扶住他。走到门口时，谢无咎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沈瓷。
“今天谢谢你。”他的眼神深邃，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声道，“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沈瓷皱眉：“不必了，就当没见过我吧。”
谢无咎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在小陈的搀扶下离开了。
门关上后，沈瓷靠在门板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走到床边，开始换下湿透的床单，却发现枕头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拿起来一看，是一枚精致的胸针——铂金打造的小瓷瓶造型，瓶身上有细腻的裂纹釉效果，在灯光下流转着微妙的天青色光泽。
胸针背面刻着一个数字：7。
沈瓷握紧那枚胸针，瓷器的冰凉质感渗入掌心。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胸针是信物，也是谢礼。七年不见，我很想你。——谢无咎”
紧接着又一条短信跳出来：
“PS：千瓷老师的最新微博图三，那只南宋官窑洗的修复痕迹，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我认得你的手法。”
沈瓷猛地打开微博，点开自己最新发布的那组图片。第三张照片是背景虚化的文物特写，只露出一小部分的天青釉葵瓣洗，几乎看不清细节。
他怎么可能...？
窗外，雨己经完全停了。黎明的微光在天边泛起，但沈瓷的心中却笼罩着更深的不安。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胸针，那抹天青色在晨曦中愈发澄澈动人。
谢无咎的出现绝非偶然。而他似乎知道得，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一个来自北京的固定电话。
沈瓷犹豫片刻，接听了电话。
“是沈瓷女士吗？”一个严肃的男声传来，“这里是故宫博物院文物修复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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