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的“配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当沈知微以“奉旨查案”的名义，第一次正式“传讯”卫昭时，关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许多老部下按捺不住，几乎要冲进议事堂，却被卫昭亲自厉声喝退。她当着众人的面，脸色铁青，眼神冰冷，极其“不情愿”地步入了那间临时设为审问室的土堡。
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卫昭脸上那副屈辱愤怒的表情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兴奋和狠厉的专注。她大步走到案前，压低声音：“戏开场了！外面多少耳朵听着呢？”
沈知微正襟危坐，面前摊开着笔墨纸砚，声音却同样压得极低，清晰冷静：“至少三波。将军旧部，王别驾余孽，还有萧玦的眼线。”她提起笔，蘸饱墨，在纸上写下大大的“卫昭”二字，笔画凌厉，仿佛带着怒气，同时口中却道，“将军今日需‘回忆’劫持军资细节，越详细越好，但要在关键处留下两处‘矛盾’。”
卫昭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要故意卖出破绽，引蛇出洞。她当即配合地提高音量，语气充满不耐烦和对抗性：“老子没什么好说的！军资本就是老子的！拿回来天经地义！难道看着弟兄们饿死冻死？！”
外面偷听的人屏息凝神。
沈知微的声音则依旧平稳刻板，循循善诱（实则是在引导卫昭如何表述）：“将军须知，程序有误便是授人以柄。譬如，押运官声称您恐吓于他，您作何解释？又譬如，军械数目与兵部行文似乎……”
“放屁！”卫昭“怒”喝，“那怂包自己心里有鬼！至于数目？谁知道是不是兵部那帮蛀虫自己贪了，倒打一耙！”她看似暴躁地反驳，却恰好将“兵部贪墨”这个信息点，巧妙地嵌入了对话中。
两人一个扮演铁面无私的审查官，一个扮演桀骜不驯的被查者，一来一往，声音时高时低，将真真假假的信息传递出去。沈知微笔走龙蛇，记录下的“供词”看似客观，实则暗藏机锋，将祸水一步步引向兵部和萧玦。
这场“审讯”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卫昭最终“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时，外面窥探的各路人马心思各异。卫昭的旧部们忧心忡忡；王别驾余党暗自欣喜；而萧玦的眼线，则飞快地将“卫昭拒不认罪，态度嚣张”、“沈知微紧盯军械数目”、“疑似牵扯兵部”等零碎信息拼凑起来，通过秘密渠道发送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沈知微“雷厉风行”地展开了“彻查”。她“传唤”了多名军中将领、“审核”了大量账目文书、“勘查”了军械库爆炸现场。每一次行动都大张旗鼓，看似公正严明，实则每一步都在沈知微的精密掌控之下。
她故意在审核军械账目时，表现出对某个编号区间武器的“特别关注”；又故意在询问爆炸现场守卫时，暗示有人可能提前知道火药安置点；她还“无意中”向副手透露，己发现押运官证词与某些“京中来信”存在微妙关联。
这些经过精心设计的“线索”，如同抛入水面的鱼饵，精准地投喂给了那些隐藏的窥探者。
而暗地里，沈知微的暗探如同鬼魅，紧盯着每一个试图向外传递消息的人，顺藤摸瓜，一步步锁定了几个隐藏极深的联络点，甚至截获了数条用更高明密码发出的密信。破译工作也在争分夺秒地进行。
卫昭则配合地待在居所，“闭门思过”，实则通过沈知微安排的秘密渠道，时刻了解着外界动向，并暗中调动绝对忠诚的亲兵，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
两人虽不能公开见面，却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保持着高度的默契。一种奇异的信任感在无声的配合中重新建立，甚至比之前更加牢固。卫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智慧与谋略所能爆发出的、不逊于千军万马的强大力量。
而沈知微，则在运筹帷幄之余，总会下意识地关注着卫昭那边的动静。得知她按时吃饭服药（虽然可能是亲兵逼的），心中便会微微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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