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遭，卫昭更是找到了赖在沈知微身边的“正当理由”——京城太危险，皇仓都能出事，必须贴身保护！
她几乎把将军府搬到了侍郎府，美其名曰“方便护卫”，实则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沈知微身边。那股黏糊劲，连最迟钝的下人都看出了不对劲。
沈知微对此，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不推拒，也不回应，只是默许了卫昭的一切行为。但偶尔在卫昭看不到的角度，她的唇角会扬起极浅的弧度，看向那咋咋呼呼身影的目光，也日渐柔和。
这日，一场由翰林院主办的文会，沈知微不得不出席。卫昭自然又是“护花使者”。
文会上，才子云集，吟诗作对，风流雅致。卫昭对此一窍不通，只觉得无聊透顶，如坐针毡，只能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试图与沈知微搭话的人，尤其是那个翰林院编修苏墨！
苏墨今日似乎格外活跃，不仅才华横溢，应对得体，更是对沈知微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关注和欣赏。他多次就户部新政与沈知微探讨，言谈间引经据典，风趣幽默，引得周围众人频频颔首，两人看起来竟是格外“登对”。
卫昭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胸口堵得慌，那杯中的美酒喝起来都酸涩无比。尤其是看到苏墨递给沈知微一杯清茶，而沈知微居然接过去还道了谢时，她心里的醋坛子彻底打翻了！
她猛地站起身，大步走过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夺过沈知微手中的茶杯，仰头自己灌了下去，然后重重将空杯磕在苏墨面前的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卫昭盯着有些错愕的苏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苏编修的好茶，本将军代沈侍郎喝了。她近日脾胃不适，不宜饮茶。”
这话说得蛮横无理，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苏墨脸色一阵青白，却不敢发作，只得勉强笑道：“是在下疏忽了，将军见谅。”
沈知微看着卫昭这副醋意横飞、幼稚又霸道的模样，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她起身，对众人微微一礼：“卫将军近日护卫辛苦，性情急躁了些，诸位大人海涵。下官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看卫昭，转身便朝外走去。
卫昭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马车里，气氛冷凝。
卫昭自知理亏，但又憋着一股气，闷声不说话。
沈知微亦是无言，只是看着窗外。
良久，卫昭终于忍不住，闷闷开口：“那个苏墨，一看就没安好心！”
沈知微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所以将军便要当众给人难堪？让所有人都看笑话？”
“我……”卫昭语塞，梗着脖子道，“老子就是看他不顺眼！”
“看他不顺眼，便可不顾场合，不顾礼法？”沈知微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将军，这里是京城，不是北疆军营。你今日之举，落人口实，明日弹劾你‘嚣张跋扈、藐视文臣’的奏章便会送到御前。你可知这会带来多少麻烦？”
卫昭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麻烦麻烦！就知道麻烦！老子只是……只是……”她只是不想看到别人靠近你！这句话在她心里咆哮，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着她那副又委屈又暴躁的模样，沈知微心底一软，那股失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她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下来：“将军，你我身处的位置，注定言行举止皆被人放大审视。 impulsivity（冲动）只会授人以柄。”
“我知道错了……”卫昭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像只做错事的大型犬，“以后……我尽量忍住。”
沈知微看着她难得服软的样子，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她忽然轻声问：“将军今日，为何独独对苏编修如此大的敌意？”
卫昭猛地抬头，撞进沈知微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心脏狂跳，一股勇气莫名涌上心头。她豁出去般，首首地看着沈知微，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却异常清晰：
“因为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更不喜欢你对他笑！老子……我受不了！”
马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车轮轱辘前行的声音，和两人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沈知微怔怔地看着卫昭，看着她因紧张而绷紧的下颌线和那双燃烧着炽热情感的眼睛。这一次，卫昭没有再躲避，也没有再用玩笑掩饰。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无声的张力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许久，沈知微才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声音轻得仿佛叹息：“所以，将军便如此……幼稚？”
卫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盯着沈知微，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是！老子就是幼稚！就是小气！你看不惯也得忍着！”
这话说得霸道又无赖，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
沈知微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方才被卫昭夺下的、此刻空空如也的茶杯边缘，动作缓慢而优雅。
就在卫昭几乎要被这沉默逼疯的时候，她听到沈知微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
“下次……不必夺他的。”
卫昭猛地愣住，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句话的含义。
“什、什么意思？”
沈知微微微抬起眼，眸光流转间，竟带着一丝罕见的、清浅的揶揄：“我的意思是，将军若不想我喝别人的茶，何必去夺？自己不会倒吗？”
说罢，她不再看彻底傻掉的卫昭，转头重新望向窗外。只是那白皙的耳垂，己然红透。
卫昭呆呆地看着她的侧影，脑子里如同炸开了万千烟花，嗡嗡作响。
她……她这是……默许了？！甚至……是在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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