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如果忽略某个小弟子翻来覆去、窸窸窣窣的动静，以及偶尔飘向洞口的、带着悔意的偷瞄的话。
天光微亮时，秘境的光线终于透过藤蔓缝隙渗进洞穴，淡得像一层纱。凌尘顶着对淡淡的黑眼圈，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经过一夜（基本失败）的调息和“绝对敬而远之”的自我洗脑，他暂时把那些“大逆不道”的心思压了下去，决定接下来只做个安分的“跟屁虫”。
他偷偷觑向洞口：临渊还保持着昨夜的姿势，背对着他负手而立，雪白衣袍连褶皱都没多一条，周身气息冷得像结了冰，和昨晚挥手冻住妖藤的“杀神”判若两人，倒像尊不染尘埃的玉雕。
“师祖……”凌尘小声开口，嗓子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天亮了，我们……继续走吗？”
临渊缓缓睁开眼，没回头，只极轻地应了声：“嗯。”
依旧是惜字如金，听不出半分情绪。
凌尘松了口气——看来师祖没打算追究他昨晚的“暖床”乌龙。他麻利地收好转布和萤石，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临渊身后，重新扎进茂密的丛林里。
有临渊这个“人形危险探测器”兼“路痴导航仪”在，路途虽依旧沉默得尴尬，但安全性拉满。凌尘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认灵草、辨方向上（哪怕大多灵草都是不值钱的低阶货），坚决不让脑子瞎琢磨。
【系统提示：前方三百米检测到微量灵力波动，属性：木、水。判定：低阶灵植‘雾雨花’，常见，价值较低。】
内心OS：蚊子腿也是肉！收了说不定能换点零食钱！
他小跑过去，刚掏出玉锄准备挖，侧后方突然传来阵熟悉的、带着狂喜的呼喊：
“凌哥！凌哥！真的是你！太好了！我可算找到你了！”
凌尘猛地回头——只见赵小胖那圆滚滚的身影正拨开灌木丛，气喘吁吁地朝他奔来，道袍上沾满草叶泥点，左袖子还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结实的胳膊，看着狼狈却精神头十足。
“小胖！”凌尘也又惊又喜——在这鬼地方遇到熟人，尤其还是经历了昨晚的乌龙和后怕后，简首像见到了亲人，“你没事吧？怎么搞成这样？”
“嗨！别提了！”小胖跑到他跟前，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话却没停，“一进秘境就跟你们散了，落点贼偏，差点掉泥沼里！爬出来又撞见一群变异铁牙兔，追得我跑断腿！幸亏我胖得结实跑得快！对了凌哥，看你筑基过后果然就是不一样！”
小胖噼里啪啦倒完苦水，看到凌尘的修为又真心实意地激动起来，蒲扇大的手重重拍在凌尘肩上，“砰砰”响得像敲鼓。
劫后重逢的热乎劲冲散了凌尘心头的阴霾，他也忍不住笑起来，反手捶了下小胖的胳膊：“少来！没事就好！就你这出息，还能被兔子撵？”
“那兔子变异了啊！牙口比低阶飞剑还利！”小胖夸张地比划着，又突然凑近，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对了凌哥，你有没有捡着宝贝？碰着机缘没？我昨晚瞅见北边有宝光冲天，可惜不敢去……”
两人勾着肩搭着背，嘻嘻哈哈地聊得热火朝天，从秘境遭遇聊到宗门琐事，甚至还互相调侃了几句“哪个师姐的发带最好看”。凌尘暂时忘了身后的师祖，忘了同生契，连说话都放开了嗓门，久违的轻松劲儿全回来了，眼睛笑成了弯月亮。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显著提升，多巴胺分泌增加。社交互动对缓解焦虑有益。备注：目标‘赵罡（赵小胖）’，威胁等级：无。】
内心OS：果然还是跟小胖待着舒服！不用提心吊胆怕说错话！
可他没注意到，就在他和小胖勾肩搭背、笑得没形象时，前方不远处一首静立的临渊，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师祖没回头，没催，甚至连姿势都没换。
但他周身原本只是“清冷”的气息，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愈发冰寒——像有股无形的寒气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连周围的草木都悄悄挂上了层微不可见的白霜，空气凝得像冻住了，连风声都小了半截。
正说得唾沫横飞的赵小胖突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抱紧胳膊：“嘶……凌哥，你没觉得吗？突然变冷了！这秘境天气咋跟翻书似的？”
凌尘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不是环境的冷，更像是种……从灵魂里透出来的凉。他体内的同生契还轻轻颤了下，传递来一丝极淡、却清晰的……不悦？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看向临渊的方向。
师祖依旧背对着他们，身姿挺拔如松，白衣映着晨光，却像和周遭的寒气融在了一起，连背影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
【系统提示：警告！环境温度异常骤降！来源分析：非自然现象，与临渊灵力场高度匹配。目标情绪波动检测：困难（等级过高）。同生契反馈：接收到微弱‘负面情绪因子’，类型：……无法识别（疑似‘厌烦’或‘扰’）。】
内心OS：坏了！师祖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觉得我们太吵了？
凌尘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赶紧推开小胖的手，压低声音：“别闹，师祖在前面呢。”
“师祖？！”赵小胖这才看见前方那道扎眼的白影，吓得差点蹦起来，胖脸瞬间煞白，舌头都打结了，“哪、哪位师祖？难、难道是云缈峰那位……临渊师祖？！他、他怎么会跟你在一块儿？！”
小胖吓得魂都快没了，手脚僵硬地站着，再不敢勾肩搭背，乖乖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谁不知道临渊师祖是宗门里出了名的“冰山”，别说搭话，就是多看两眼都觉得冻得慌。
凌尘也感到压力倍增，那股无形的冷气好像更重了。他赶紧朝临渊的方向躬身：“师祖，这是弟子同期的外门弟子赵罡，我们……这就继续赶路？”
临渊没应声。
就在凌尘以为师祖没听见，或者己经彻底生气时，才传来一声极淡、却冷得像冰碴子的字：
“走。”
话音落，他率先迈步向前，步伐比刚才快了些，周身的低气压像实质般裹着他，让跟在后面的两人感觉像是在暴风雪里走路，连呼吸都带着凉意。
赵小胖哭丧着脸，用气声对凌尘说：“凌哥……我是不是惹师祖不高兴了？他、他那气场也太冷了……”
凌尘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只能压低声音：“可能师祖不喜欢吵闹……别说话了，跟紧点。”
两人噤若寒蝉地跟在后面，连脚步都放轻了，生怕再惹得前面那位“冰山”更不高兴。
而走在最前面的临渊，面沉如水。
通过同生契，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那小子的情绪变化——从见到同伴时的雀跃欢喜，到现在的紧张畏惧，那股鲜活的、吵闹的热乎劲，全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因他而起的拘谨和害怕。
这本该是他习惯的场面，也是他对所有人的“常态”。
可不知为何，此刻感知到这份变化，他心里那丝莫名的、细微的滞涩感，没消散，反而……更重了点。
他微微蹙了下眉——对这种陌生又毫无意义的情绪，生出几分不解，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厌烦。
于是，周身散发出的冷气，又重了一分。
跟在后面的凌尘和赵小胖，同时打了个寒颤，把头埋得更低了。
师祖的心情，好像更糟了？
到底是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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