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淼扶住侯勇的胳膊,把他拉到院里的小板凳上坐下。
“勇子哥,你先喘口气,天塌不下来。”她声音不大,却像有股力量,让侯勇急促的呼吸平稳了些。
俞安也懂事地从屋里倒了碗水,递到侯-勇面前。
侯勇端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用袖子抹了把嘴。
“妹子,不是我慌,是真的出事了。”侯勇压着嗓子,脸上的惊恐还没散去,“我拿着你给的单子,去县里找药材。国营药店里好的不多,我就托人去了趟黑市。”
他说到“黑市”两个字,下意识地朝院门外张望了一眼。
“黑市里有个头头,都管他叫强哥。我找的那些药材,都是从他手底下过的。我买的量大,他就多问了两句,问我买这些金贵的药材干啥用。”
侯勇的脸色又白了。
“我……我嘴笨,就说是一个村的妹子托我买的,她会做一种抹脸的膏子,效果特别神。我当时就想着,要是能搭上强哥的线,以后你这药材不就方便了嘛。”
俞淼静静地听着,没插话。
“谁知道,强哥听完,眼睛就亮了。他抓着我问东问西,问那膏子是不是真的那么神,还问是不是让你发了笔小财。”侯勇的声音带着哭腔,“村里你卖玉容膏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到县里去了。强哥说,他听说了,有个村姑卖十块钱一瓶的神仙膏,当天就卖了一百多块。”
“他让你带话了?”俞淼问,语气很平。
侯勇猛地一点头:“他让我告诉你,你那生意,他看上了。让你带着方子和剩下的膏子,明天去县城找他。他说……他说他可以罩着你,让你安安稳稳地赚钱,只要你懂规矩。”
说到最后,“懂规矩”三个字,侯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哪里是谈生意,分明就是明抢。
俞安听懂了,小脸绷得紧紧的,抓住了俞淼的衣角。
俞淼拍了拍弟弟的手,示意他安心。
她看着一脸绝望的侯勇,开口道:“勇子哥,这事不怪你。你也是好心。”
侯勇抬起头,眼圈都红了:“妹子,强哥在县里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手底下养着一帮人,咱们惹不起啊!要不……要不你先去乡下亲戚家躲几天?”
“躲?”俞淼摇了摇头,“我走了,小安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再说了,我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
侯-勇哑口无言。
俞淼站起身,在院子里走了两步,然后停下。
“勇子哥,你回去。替我给那个强哥带句话。”
“带啥话?”侯勇紧张地问。
“你告诉他,方子没有。生意,可以谈。”俞淼看着侯勇,一字一句地说,“想谈,就让他自己到红星村来找我。我在这里等他。”
侯勇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妹子!你……你这是干啥呀!你让他来,那不是引狼入室吗!”他急得站了起来。
“他要真是狼,我在哪儿,他都能找上门。让他来,我还能占个地利。”俞淼的眼神很亮,“你就照我的话去说。他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一个乡下丫头,没出过远门,害怕去县城。”
侯勇看着俞淼,半天说不出话。
他想不通,这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妹子,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
可看着她那双眼睛,他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日头刚升到头顶。
红星村的村口,突然开来了一辆吉普车。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背心,露着两条肌肉虬结胳膊的壮汉跳了下来。他脖子上挂着根粗金链子,脸上还有一道从眉角划到嘴角的刀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
这人就是强哥。
他身后还跟着西个同样流里流气的年轻人。
一行五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村,那股子气势,让路上碰见的村民都赶紧绕着走。
他们一路打听,很快就找到了俞淼家。
强哥看着那扇新修的院门,抬脚就想踹。
“吱呀”一声,院门从里面打开了。
俞淼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身后是探头探脑的俞安。
她看到强哥一行人,脸上没有半点害怕的表情,只是平静地问:“你们找谁?”
强哥愣了一下,他打量着眼前的姑娘。
穿着一身干净的旧衣服,身子单薄,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你就是俞淼?”强哥开口,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又粗又横。
“我是。”俞淼点头。
“胆子不小啊,敢让老子亲自跑一趟。”强哥扯了扯嘴角,那道刀疤跟着动了一下,看着更吓人了。
俞淼没接他的话,只是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来都来了,进来说话吧。”
强哥又是一愣,他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威胁的话,结果对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让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哼了一声,带着人走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收拾得很干净。
俞淼把他们领到院里的石桌旁,自己转身进了屋。
强哥的一个手下想跟进去,被强哥一个眼神拦住了。
很快,俞淼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了,上面放着几个粗瓷碗和一把茶壶。
她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茶。
茶水颜色很淡,飘着一股说不出的清香。
“山里没什么好东西,喝碗水解解渴吧。”俞淼把一碗茶推到强哥面前。
强哥拿起碗,本来想首接泼了,给她个下马威。
可那股清香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他鬼使神差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茶水入口,清冽甘甜。
一股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冲散了夏日的燥热。
更奇怪的是,他感觉自己肺里那股因为常年抽烟而积攒的火气,好像都被这股凉意给压下去了。
他看俞淼的眼神,变了。
“你这茶……有点意思。”他把碗放下,发出“咚”的一声。
“就是山泉水泡的野茶叶子,不值钱。”俞淼坐到他对面,开门见山,“强哥想谈什么生意?”
“明人不说暗话。”强哥身子往前一倾,双手撑在石桌上,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你的玉容膏,我要了。开个价吧,方子和剩下的货,我全收。”
俞淼笑了。
“强哥,你可能没听清侯勇哥带的话。我说的是,生意可以谈。”
“怎么个谈法?”
“我出货,你出渠道。我需要的一些稀有药材,你负责帮我找,价钱按市价算。玉容膏卖出去的钱,我七你三。”
这话一出,强哥身后那几个小年轻都笑出了声。
“老大,我没听错吧?她要七成?”
“这丫头片子是穷疯了吧?敢跟咱们强哥这么说话?”
强哥也气笑了,他脸上的刀疤扭曲着:“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给你三成,都算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俞淼没理会他的怒火,她的目光,落在了强哥的左边肩膀上。
“强哥,你这左肩的旧伤,应该是五年前被钢筋砸的吧?”
强哥的笑声戛然而止。
俞淼继续说:“骨头虽然接上了,但伤了筋络。每到阴雨天,是不是就又疼又麻,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像有几百只蚂蚁在骨头缝里爬?”
强哥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
他死死地盯着俞淼,眼神里全是震惊。
这件事,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当年为了抢地盘,他被人暗算,从楼上推下去,左肩被钢筋贯穿。虽然命保住了,但留下了这个病根,请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都没用。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俞淼怎么会知道?还说得这么清楚?
俞淼端起自己的茶碗,轻轻吹了吹气。
“我或许,能治。”
简简单单五个字,像五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强哥的心上。
院子里安静得可怕,连风都停了。
那几个小年轻也不敢笑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过了足足一分钟,强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你……真能治?”
“能不能治,试试不就知道了?”俞淼放下茶碗,“当然,我的诊金也很贵。不过,如果咱们合作愉快,我可以免费帮强哥你调理。”
强哥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女。
她明明坐在那里,却好像比他还要高大。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深不可测。
他缓缓地坐首了身子,收起了所有凶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行。”他只说了一个字。
“就按你说的,七三。”
合作就这么谈成了。
强-哥没再多说一句废话,带着他的人,像来时一样,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院门关上,俞淼才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己经被冷汗浸透了。
她走到俞安身边,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她不仅保住了玉容膏,还找到了一个强大的销售渠道和药材来源。
县城医院里。
苏青青拿着一面小镜子,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蜡黄的脸。
虽然毒解了,可身体亏空得厉害,怎么养都养不回来。
隔壁床的一个大婶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哎,你听说了吗?你们红星村出了个神仙,会做一种神仙膏,抹了能年轻十岁呢!”
苏青青的手指,猛地收紧。
“我听我侄女说的,村长家的婆娘,脸上的斑和褶子,一夜之间就没啦!那神仙膏,一小瓶卖十块钱,还抢都抢不到!”
“咔嚓”一声,苏青青手里的镜子,被她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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