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墙外的消毒水气味混着菌丝特有的腥甜，像一条湿冷的蛇，钻进林夏的鼻腔。她蜷缩在透明实验室的角落，指尖划过冰冷的墙面，那里还残留着上一个实验体的血痕 —— 暗红色的印记早己干涸，却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第 73 次脑电波监测开始。” 扩音器里传来火萤首领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林夏，放松些。你的基因锁波动越剧烈，他们死得就越快。”
林夏猛地抬头，视线穿透玻璃，落在斜对面的解剖台上。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被铁链固定着，胸口起伏越来越微弱。他的脖颈上有淡绿色的菌丝纹路，那是免疫者初期感染的标志 —— 和小雨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别碰他！” 林夏扑到玻璃墙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三天前被押进基地时，她亲眼看见这个叫阿杰的男人用身体护住一个孩子，将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对方。现在，他像牲口一样被绑在台上，腹部的皮肤己经被划开，露出蠕动的内脏。
“他的基因序列和你匹配度只有 37%。” 首领的身影出现在观察室，手里把玩着那支刻着 “LX” 缩写的钢笔。笔尖闪烁着红光 —— 他们在笔身里植入了微型追踪芯片，“但足够给我们提供新的数据了。比如…… 免疫者对疼痛的耐受阈值。”
解剖刀落下的瞬间，阿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林夏猛地别过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的手腕被金属环紧紧锁住，连接着脑电波监测仪的导线像毒蛇般缠绕着手臂，屏幕上的波形因她的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
“看到了吗？” 首领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你的基因锁会因为共情而产生共振。这说明…… 你和那些‘失败品’本质上没有区别。” 他突然敲了敲玻璃，“想想陈默。他现在就在外面，拿着枪指着其他反抗者的头。只要你配合，我可以让他……”
“闭嘴！” 林夏的声音嘶哑，“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 首领轻笑一声，转身走向控制台，“只是告诉他，每多一份你的基因数据，就能多活一个像他女儿那样的孩子。”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林夏的心脏。她想起陈默后颈那道月牙形的疤痕 —— 那是他为了保护女儿被感染者抓伤的痕迹。三天前被火萤围攻时，陈默为了掩护她中弹昏迷，醒来后就被带走了。
观察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快步走进来，在首领耳边低语了几句。林夏看见首领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扫过通风口的方向时闪过一丝警惕。
“加强巡逻。” 首领的声音压低了些，“尤其是东侧的通风管道，刚才的气体检测有异常。”
研究员点头离开后，首领重新看向林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看来你的朋友们还没死心。不过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反抗的代价有多昂贵。”
玻璃墙突然震动了一下，伴随着通风系统发出的尖锐嘶鸣。林夏闻到一股刺鼻的杏仁味 —— 那是陆远在燃烧笔记里提到过的丙酮衍生物，对真菌菌丝有强烈的腐蚀作用。
“怎么回事？！” 首领的怒吼从扩音器里传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感染者的嘶吼。
林夏贴在玻璃上，看见走廊里的白色菌丝正在迅速变黑、萎缩。几个 “循声者” 被气体刺激得疯狂撞墙，它们失去眼球的眼眶里渗出绿色汁液，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是陆远！” 林夏的心脏狂跳起来。三天前突围时，陆远带着燃烧笔记断后，她以为他己经……
观察室的门被猛地撞开，陆远举着燃烧弹冲了进来，白大褂上沾满黑色的菌丝灰烬。“老东西，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将燃烧弹扔向控制台，火焰瞬间窜起，吞噬了那些标着 “L-001 至 L-999” 的基因样本。
首领狼狈地从火海里钻出来，脸上被烧伤了一块，却死死攥着那支钢笔：“抓住他！别让他靠近实验舱！”
陆远被赶来的卫兵按在地上，嘴角却咧开一抹笑。他的目光穿过玻璃，与林夏对视的瞬间，飞快地眨了三下眼睛 —— 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 “计划进行中”。
“把他带下去。” 首领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让他好好‘享受’一下菌丝寄生的滋味。”
卫兵拖着陆远离开时，林夏看见他偷偷将一个燃烧弹的保险栓塞进门缝。那是用钢笔笔帽改造的简易装置，她认得 —— 那是她母亲的钢笔配件。
混乱平息后，实验室的灯重新亮起。林夏瘫坐在地上，脑电波监测仪的波形渐渐平稳。她知道陆远的潜入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铁门的电子锁发出 “嘀” 的轻响，一个瘦小的身影被推了进来。林夏的呼吸骤然停滞 —— 是小雨！
女孩的军绿色外套沾满污渍，左臂的菌丝己经蔓延到肘部，那些白色的纹路在灯光下像一条条蠕动的蛆虫。她低着头，不敢看林夏的眼睛。
“看来你们认识。” 首领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带着戏谑，“猎人把她卖给我们时，说她知道你的不少秘密。比如…… 你的血液能抑制菌丝生长。”
小雨的身体猛地一颤。林夏注意到她的口袋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说吧，小雨。” 首领的声音变得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告诉我们，林夏的血液还有什么用。只要你说实话，那些罐头和抑制剂，都可以给你。”
小雨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他们说…… 说你的血能换一车罐头。” 她的声音哽咽着，“还能换抑制菌丝的药……”
林夏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在水电站时，小雨抱着她的医疗包不肯撒手，眼里满是对活下去的渴望。在这个末世里，罐头和药品确实足以让人背叛一切。
“但我见过你救那个循声者。” 小雨突然压低声音，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急救包，趁卫兵转身的瞬间塞到林夏手里，“在通风管道里，你明明可以杀了它，却用血液救了它。”
林夏捏紧急救包，指尖触到里面的金属硬物 —— 是一把微型钥匙。
“他们说免疫者的血是武器。” 小雨的嘴唇几乎贴在玻璃上，声音轻得像耳语，“但我知道，那不是。”
卫兵粗暴地拽起小雨：“废话真多！首领要见你。”
女孩被拖出去时，回头看了林夏一眼，眼神里没有贪婪，只有一种复杂的坚定。林夏突然注意到，她肘部的菌丝边缘，有一圈淡淡的白色 —— 那是血液抑制的痕迹。
实验室的灯再次熄灭，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林夏拆开急救包，里面除了钥匙，还有半片抑制剂和一张燃烧笔记的残页。上面用陆远潦草的字迹写着：“真菌核心在北极，钢笔是钥匙。”
北极…… 林夏的指尖划过钢笔上的追踪芯片。原来陆远潜入不仅是为了救她，更是为了确认这个秘密。
铁门再次打开时，林夏下意识地将钥匙藏进袖口。但当看清来人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 是陈默！
男人穿着火萤的制服，左胸的位置别着金色的麦穗徽章。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里握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首领说，你不配合。” 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所以……” 他举起枪，对准斜对面的解剖台。那里躺着一个刚被带进来的孩子，最多只有十岁，脖颈上有淡淡的免疫者印记。
“不要！” 林夏扑到玻璃墙上，“陈默，你看着我！是我啊！”
陈默的手指在扳机上顿了顿，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那点动摇就被冰冷的麻木取代。“反抗者，都该死。”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包括你。”
枪响的瞬间，林夏闭上了眼睛。但预想中的惨叫没有传来，只有玻璃轻微的震动。她睁开眼，看见那颗子弹打在了孩子头顶的铁链上，火星溅落在解剖台的金属表面。
陈默转身离开时，故意撞了一下墙角的灭火器。林夏看见他弯腰捡东西的瞬间，将一把车钥匙塞进了通风口的格栅里。
那是他们停在基地外围的卡车钥匙，上面挂着一个红裙子的挂件 —— 那是陈念最喜欢的玩偶配件。
应急灯闪烁的红光中，林夏紧紧攥着那把微型钥匙。她知道，陈默的背叛是假的，就像陆远的投降和小雨的犹豫一样。
玻璃墙外传来陆远的惨叫，夹杂着菌丝燃烧的噼啪声。林夏将耳朵贴在通风口，听见陈默低沉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把他带到三号囚室，首领要亲自审问。”
三号囚室…… 林夏在心里默念着这个编号。那是离地面最近的位置，通风管道可以首接通往卡车停放的仓库。
她看着墙上的脑电波监测仪，屏幕上的波形再次剧烈起伏。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汹涌的希望。
透明的囚笼困得住她的身体，却锁不住那些正在悄然萌芽的反抗。就像陆远在燃烧笔记里写的那样：“真菌最怕的不是火焰，是活着的人心里那点不肯熄灭的光。”
林夏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在血液里激起一阵灼热的暖流。她知道，很快，这里就会变成火萤的坟墓。而他们，将带着那些未说出口的秘密，冲向那个藏着最终答案的北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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