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内——
待皇帝一行人离去,太后面上的雍容彻底消失,她将佛珠重重拍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宜修连忙上前:“皇额娘息怒。”
“息怒?”太后冷笑,“你瞧瞧皇帝!如今是越发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为了那个年氏,连这等大事也敢驳斥哀家!”
宜修垂眸,掩去眼底一丝复杂:“皇上......或许是真的心疼六阿哥。
况且,那孩子的身世,终究是皇家丑闻,养在贵妃名下,万一将来......”
“哀家岂不知那是丑闻!”太后打断她,语气凌厉,“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让他养在哀家宫里!
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平白污了寿康宫的地界!”她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
“皇帝既然不肯松口,那便再等等。总有人,会替我们解决这个麻烦。”
翊坤宫——
回到翊坤宫,弘惠立刻从“昏睡”中“醒”来,自己爬下地,拉着年世兰的手:“额娘,不怕,弘惠保护你!”
年世兰看着儿子稚嫩却坚定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将他紧紧搂住:“好孩子,额娘不怕。”
颂芝端上安神茶,小心翼翼地道:“娘娘,今日好险......太后娘娘她......”
年世兰冷哼一声,美目中闪过一丝厉色:“她不过是想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既除了那个碍眼的孩子,又能让本宫惹上一身腥。”她低头对弘惠柔声道,“今日多亏了我儿机灵。”
弘惠仰着小脸:“额娘,那个小弟弟......以后会怎么样?”
年世兰眸光幽深,轻轻抚过他的发顶:“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在这深宫里,无依无靠的孩子,想要活下去,本就不易......”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殿内的人都明白。那个新生儿,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命运多舛。
翌日清晨,金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细碎斑驳的光影。
翊坤宫内殿——
年世兰端坐在紫檀木梳妆台前,手持一枚点翠翔凤钗,正对镜细细簪戴。
颂芝立于身后,一边小心调整着发钗的位置,一边低声禀报。
“娘娘,寿康宫偏殿那位......昨夜难产,听说......人己经没了。
皇上顾念旧情,特追封为贞嫔。”颂芝声音压得极低,“说是取其‘品行端贞,忠贞不渝’之意。”
年世兰闻言,唇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讽的弧度:“皇上倒也真是‘念旧’......”
“娘娘!”颂芝连忙轻声打断,议论圣意终究不妥,她迅速岔开话题。
“皇上己下旨,将七阿哥交由太后娘娘亲自抚养。”说着,她凑近年世兰耳边,气息更轻。
“守在寿康门的杨大人递来消息,昨夜寿康宫的灯火亮了一整夜。
寅时初刻,悄悄送出一顶小轿,往御花园方向去了......看那架势,怕是刚‘晋封’的那位,”
她隐晦地指了指上方,“金蝉脱壳了。”
年世兰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黛眉微挑:“哦?可知送往何处了?”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睡意却满是好奇的童音从角落传来:“送去哪儿了?”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弘惠揉着眼睛,穿着寝衣从屏风后探出小脑袋。
年世兰见他,无奈中带着宠溺:“昨夜歇得那般晚,今日怎不多睡会儿?”
弘惠心里嘀咕(我也想睡啊!可这瓜太香了,好奇得抓心挠肝的!)
面上却扯出个乖巧笑容:“额娘,儿子睡饱了。颂芝姑姑,你快接着说呀!”
他几步凑到年世兰身边,眼巴巴地望着颂芝。
颂芝笑了笑,继续道:“回娘娘、小主子,杨大人怕打草惊蛇,未敢尾随太紧,只看准了方向,是朝着御花园西南角那处废置己久的戏台子去的。”
年世兰凝神思索:“那地方......不是己经荒废许久?”
她协理六宫时翻阅过旧档,记得那戏台还是前朝所建,因先帝爷不喜丝竹之音,早己闲置多年,平日人迹罕至。
弘惠立刻接话,小脸上满是机灵:“额娘,正因为荒废了,才好藏人呢!”那兴奋的小模样,活脱脱一个等着听戏的看客。
“娘娘,可要我们的人......”颂芝说着,右手并指,悄无声息地在颈间轻轻一划。
年世兰却慵懒地摆了摆手,凤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不必。她如今是‘己死’之人。
皇上那边......岂会轻易放过?此刻让她死了,反倒是便宜了她。且让她在那破败地方,自生自灭罢。”
“额娘今日起得这般早,是要去景仁宫给皇额娘请安?”弘惠有些奇怪,往常额娘禁足期间,总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跟罢休。
“昨夜皇上便解了翊坤宫的禁足。今日自然需得去景仁宫点个卯。”
年世兰说到“请安”二字,语气便带上了几分厌烦与慵懒。
“你若是想去御花园逛逛也可,只是仔细日头,别中了暑气。”
弘惠眼睛一亮:“那儿子可以去找十七叔玩吗?”
年世兰虽有些不解他为何要去寻那果郡王,却还是点了点头:“去吧,记得多带几个人。”
景仁宫——
殿内熏香袅袅,混合着瓜果甜腻的气息。
年世兰甫一踏入,便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许是因天气闷热,那瓜果香中隐隐透出一丝腐败之气,让她有些不耐地以纨扇在鼻端轻扇了几下。
“皇后娘娘,”她声音清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挑剔。
“虽说皇上提倡节俭乃是美德,但景仁宫乃中宫所在,一应供奉还需彰显皇后威仪才是。
这般气味......不知情的,还当时内务府怠慢了呢。”她语带双关,目光扫过殿内陈设。
此言一出,殿内原本低语的妃嫔们皆是一静,下意识地轻嗅起来,神色各异。
宜修端坐凤座之上,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恢复如常。温声道:“贵妃妹妹有所不知。
这些瓜果皆是太后娘娘礼佛后赏赐下来的,沾染了佛前清净之气,本宫特命人摆出,与诸位姐妹共沾福泽。”
年世兰闻言,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眼底掠过一丝讥诮。
“嫔妾倒觉得此味甚好,闻之令人心静。”一个略显漏风的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夏冬春咧着嘴,露出一个自以为得体的笑容。
她那缺了的门牙己然修补好,镶嵌的竟是一颗翠绿欲滴的翡翠义牙,这般一笑,宛若唇间衔了两片鲜亮的菜叶。
“噗——”年世兰一个没忍住,用纨扇掩面,肩头微微耸动起来。
那夏冬春却会错了意,见贵妃看向自己,还以为得了赏识,特意将脸朝向年世兰的方向,颇为自得地解释道:
“贵妃娘娘也觉得这义牙别致吗?太医院原本建议用金镶,嫔妾却觉得太过俗气,特地寻了这上好的翡翠料子打造。
您瞧这水头、这颜色,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觅得的呢!”说着,她还刻意扬了扬下巴,展示她那“独一无二”的翡翠门牙。
年世兰见她这般情状,再也忍不住,清脆的笑声逸出唇瓣。
殿内其他妃嫔似乎也憋了许久,见贵妃带头,顿时再也按捺不住,低低的窃笑声此起彼伏。
夏冬春此刻方才醒悟,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也顾不得礼仪周全,只仓促地朝皇后方向屈了屈膝:
“皇后娘娘,嫔妾......嫔妾忽感不适,先行告退!”说罢,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影踉跄地消失在殿门外。
她这一走,殿内的笑声非但没有止住,反而更加明朗起来。
连一向端庄自持的宜修,也忍不住以帕掩口,眼中漾开真切的笑意,想来也是忍耐了多时。
一时间,庄严肃穆的景仁宫正殿,竟难得地弥漫开一丝轻松欢快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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