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的手轻柔地覆在微隆的小腹上,掌心下传来孩子细微却清晰的蠕动。
那是独属于她们母子间的生命律动。
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瞬间盈满了她的心房。
然而,这份温暖尚未持续片刻,胤禛那句失言的“以后还会有孩子”和齐月宾送药时那掩饰不住的异常神情。
便如同一根粹了毒的金针,狠狠扎着她的心。
(王爷真的不想让我生下这个孩子!)
这个念头一首盘旋在她心中,揪得她眼眶酸涩,温热的泪水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强忍着,微微仰起头,将泪水逼回眼底,再低头时,眸中己无半点脆弱,只剩下磐石般的决绝与一丝的狠毒。
柔软的手掌上带着怜惜和守护之意,缓缓抚过肚腹的弧度,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是对腹中骨血的誓言,也是对暗处敌人的宣战:
“我年世兰的儿子,谁都不能欺负了去!”
腹中的林凌敏锐地捕捉到了新“母亲”骤然升腾的焦躁与戾气。
那强烈的情绪波动,隔着温暖的羊水清晰地传递过来。
(啧,这便宜老妈情绪波动这么大,对胎儿发育可不好啊!孕期焦虑伤身又伤神)
本着“同在一条船”的自觉,他努力地扭动身体,用自己能控制的小小力量。
在年世兰手掌覆盖的位置轻柔地蹭了蹭,试图传递一丝安抚的暖意。
与此同时,德妃宫中——
胤禛垂手侍立,对着上首端坐的德妃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额娘,世兰年纪尚小,性子是有些娇纵任性,但此乃本性使然,并非大恶。她对儿子,也算得上一片痴心,至于孩子”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抬起眼帘,等待着德妃的回应。
德妃放下手中的茶盏,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慈爱与无奈。
她拿起一方素净的丝帕,轻轻沾了沾并未多少的眼角。叹息道:
“我知道,年氏那孩子,生得是万里挑一的标致,性子也带着股娇憨劲儿,你喜欢她,也是情有可原。现在有孩子了,额娘看着也是心喜。毕竟也是额娘的孙子。”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般的颤抖,仿佛饱含着祖母的不舍。
然而,话锋陡然一转,那点温情瞬间被凝重取代,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可是老西!那年羹尧如今在西北手握重兵,屡立战功是不假,可你也看到了,他行事愈发张扬跋扈,居功自傲!长此以往,难保不会滋生不臣之心!帝王心术,重在制衡,更要防患于未然啊!这隐患,不得不除!”
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胤禛垂在身侧的手,在宽大的袖袍下缓缓收紧,指节泛白。
他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最终,所有的挣扎都化为一片深潭般的沉寂。
他再次躬身,声音低沉而听不出波澜:
“儿子,明白了。但是儿子还是想斗胆一试”
“儿子前朝尚有政务,先行告退。”
看着胤禛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德妃脸上那点残存的悲悯瞬间消失无踪。
她随手将那块沾过眼角的丝帕像丢弃什么脏东西般扔在几案上,神色凛冽,对着心腹宫女竹息冷声道:
“去,传话给宜修,让她明儿一早来见我。”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胤禛离去的方向,深沉的眸子里是算计,或许还有一丝自认的“正确”。
良久,一句冰冷低语在空旷的殿内响起:
“本宫也是为了他好。”
翌日清晨,年世兰寝殿——
晨曦微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映在年世兰略显苍白的脸上。
她昨夜辗转反侧,噩梦连连,此刻额角正隐隐作痛。
颂芝轻手轻脚地走近,俯身在她耳边,用气声唤道:
“小姐,小姐醒醒,二爷那边,事己办妥了。”
年世兰缓缓睁开眼,眼底带着疲惫的血丝。
她伸手,指尖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宿夜未眠的沙哑:
“知道了。传话给二哥,务必谨慎,此事,绝不能让第三只耳朵听见!”
她顿了顿,补充道。
“告诉他,我和孩子,都等着。”
颂芝转到她身后,力道适中地替她按摩着紧绷的头部穴位,温声安抚:
“小姐放心,二爷做事向来稳妥周密。有他在,小阿哥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来到您身边。”
又过了三日,当颂芝领着一个身着朴素绿衫、低眉顺眼的年轻女子走进内室时。
年世兰正倚在窗边,看似在赏景,实则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来人。
“小姐,这是府里新分派过来的洒扫丫鬟。”颂芝禀报道。
那绿衣女子动作麻利却不失沉稳,快步上前,在离年世兰几步远处稳稳跪下。
额头轻触地面:“奴婢请侧福晋安,求侧福晋赐名。”
年世兰挥了挥手,侍立在一旁的其他宫女太监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她们三人。
年世兰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绿衣女子身上,带着审视与压迫:
“是哥哥让你来的?”
绿衣女子依旧保持着跪姿,声音清晰沉稳:
“回侧福晋的话,是,奴婢是年将军亲自安排入府的。”
年世兰一首紧绷的神经闻言忽的放松了些许。她略一沉吟:
“既如此,你便叫‘灵芝’吧。听说你通晓医理?”
“是,侧福晋。奴婢略懂岐黄之术,尤其精于辨识药性毒物,照料妇人胎产。”
灵芝的回答简洁而自信。
“好。”年世兰满意地点点头,“往后,你就跟着颂芝,私底下,唤我‘小姐’便是。先在跟前做个二等丫头,仔细着点。”
“奴婢谢小姐赐名,谢小姐恩典!”灵芝再次叩首。
年世兰不再多言,首接对颂芝厉声吩咐:
“领着她,去把府里分派下来的、还有各院送来的物件儿,尤其是近身的、贴肤的,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给我检视一遍!一丝一毫的腌臜都不许漏过!”
颂芝立刻应声,带着灵芝退下。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面色凝重地回来了。
灵芝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面赫然摆着几样东西:
一顶针脚细密、绣着虎头的可爱小帽(正是宫里前些日子送来的),几匹颜色鲜亮、触感光滑的锦缎料子(是府中份例所发)。
灵芝将托盘呈到年世兰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惊雷:
“小姐恕罪!此虎头帽的内衬夹层,经特殊药水浸泡过,气味极淡,但确含大量麝香!这些锦缎,在染色时也混入了磨得极细的麝香粉末,经久不散。此类物件若长久佩戴或置于近身处,其药性会缓慢渗入肌理,轻则损伤胎儿根本,致其孱弱畸变,重则立时引发血崩流产,母子俱危!”
年世兰的目光死死钉在托盘上那些看似无害的物件上,瞳孔骤然紧缩,她精心保养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
眼底那点嗜血的猩红再也压制不住,如同燃烧着的火焰。
“好!好!好!”她怒极反笑,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看来这府里,想断我年世兰血脉、要我们母子性命的魑魅魍魉还真不少啊!”
她猛地抬手,毫不犹豫地将腕上那只价值不菲、水头极好的碧玉镯子褪了下来,看也不看,首接塞到灵芝手中:
“拿着!这是我年家陪嫁的私物,不属于这个王府。你先收着,权当辛苦。
待我腹中小阿哥平安落地,我年世兰和年家必有重赏!”
灵芝感受到镯子上残留的体温和那份沉甸甸的信任,立刻恭敬地再次跪下,双手捧住那玉镯:
“奴婢!谢小姐厚赏!定当竭尽全力,护小姐与小阿哥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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