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年世兰拿起那顶她曾颇为喜爱的暖帽,端详片刻,最终还是随手扔给了身旁的颂芝。
“收起来吧,日后不必再给六阿哥用了。”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娘娘,”颂芝接过帽子,有些不解地劝道。
“这上面的小麒麟和红宝石,都是您亲自挑选、看着奴婢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很是费了一番心血呢......”
这顶帽子并非年世兰的旧物,就连弘惠今日所穿戴的,都是前些时日内务府新制的。
只是年世兰嫌其过于素净单调,才特意命颂芝绣上威猛的麒麟图案,又亲手缀上了数颗殷红剔透的宝石,寓意吉祥。
“往后翊坤宫里里外外,用度都需清减些,尤其是皇上在的时候,更要格外注意。”
年世兰虽不完全明白弘惠为何要特意提及“朴素”,但她深信,她的麒麟儿绝不会害她,此举必有深意。
“是,奴婢明白了。”颂芝低声应下,随即脸上浮现出几分犹豫与小心,压低了声音道。
“娘娘,还有一事.....方才下头的人来报,灵芝她自尽了。”
年世兰闻言,一股无名火瞬间窜起,猛地转身:“谁看管的?!不是让你们严加看守吗?!”
颂芝吓得连忙跪下:
“娘娘息怒!她是趁送饭的宫女开门交接的片刻功夫,抢了烧火丫头篮子里一块未燃尽的炭块,等夺下来时,己然......回天乏术了。”
年世兰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那怒火化作一声长长无奈的叹息。她挥挥手,示意颂芝起身:
“罢了,西北战事正吃紧,此事......便不必传信给哥哥知晓了,免得他远在边关还为此分心。
对外,只宣称她是急病暴毙,发放些抚恤,让她家人领回去安葬了吧。”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纷扬飘落的雪花,神情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萧索。
她何尝不知,灵芝选择自尽,是怕细查下去会牵连整个家族。
可她始终想不通,灵芝为何会为了一个曹琴默,行此背主忘恩之事。
“颂芝,”她静立良久,方才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把灵芝‘病逝’的消息,想办法透给启祥宫那边知道。”
启祥宫偏殿——
殿内冷清得如同冰窖。时值腊月,各宫早己烧起暖和的地龙,燃起珍贵的金丝。
而启祥宫此地龙烧得半死不活,炭火更是连最次等的黑炭都供应不足。
寒气丝丝缕缕地从门窗缝隙中钻入,冻得人手指发僵。
“小姐,您别绣了,这灯烛昏暗,仔细伤了眼睛”音袖带着哭腔,心疼地劝慰着埋头刺绣的曹琴默。
“我怕来不及了”曹琴默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手中的针线却未停歇。
“如今才腊月,离开春还有三个多月呢,来得及的,小姐,一定来得及的!温宜公主在春天之前一定能用上的!”
音袖跪在她脚边,试图拿走她手中的绣绷。
曹琴默恍若未闻,依旧一针一线地绣着,那是一件极为精致的桃红色小儿肚兜。
音袖咬咬牙,将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小姐!奴婢方才得了翊坤宫那边的消息,说是灵芝姑姑没了,是急病去的”
曹琴默手中的银针猛地一顿,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她缓缓放下绣绷,喃喃道:“是我害了她”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日她拿着小衣去求见灵芝的情景。
(回忆)翊坤宫角房——
“曹贵人,不是奴婢不愿意帮您,实在是这衣物上的香味奇特异常,奴婢从未闻过,是万万不敢让六阿哥穿戴的。若出了差池,奴婢万死难辞其咎。”灵芝一脸为难的说道。
“灵芝姑姑,本宫知道你难做。”
曹琴默褪下手腕上一只质地上乘、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当华妃有子后,太后本宫当定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温润光洁的白玉镯子,悄悄塞了过去,语气哀戚。
“这是我当年从江南带来的陪嫁,还算拿得出手,求姑姑通融一二”
“贵人,这东西太贵重了,奴婢万万不能收!”
灵芝像是被烫到一般,连忙推开,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
“只是奴婢斗胆问一句,贵人为何?非要让六阿哥穿上您做的这件衣裳不可呢?”
曹琴默闻言,眼圈瞬间红了,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哽咽:
“姑姑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华妃娘娘不再召见我,我无法侍奉左右。
内务府那起子踩低拜高的奴才,便以为我失了娘娘欢心,竟敢肆意克扣启祥宫的用度!
上次温宜公主生病,就是因为那帮子奴才怠慢所致!
所以本宫想着如若六阿哥能穿着,那小衣在人前露一面。
启祥宫的日子也会好过些许,姑姑你就当可怜可怜温宜公主吧!” 说着,泪水己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灵芝看着她悲切的模样,又想到粉雕玉琢的温宜公主,心中一时软了下来,终是叹了口气,接过那镯子,低声道:
“那奴婢便斗胆一试,只是无论成与不成,还请贵人日后,都莫要再寻奴婢了。”
(回忆结束)
曹琴默苦笑一声,心中了然。那灵芝,终究还是忠心为主的。
否则,若按那原方子的药量,六阿哥根本等不到太医诊治便会。
想来是灵芝回去后,心中不安,又将那衣裳反复浆洗晾晒了许多遍,大大削减了药性。
就在这时,身后那扇熟悉的窗户,再次传来了清晰而规律的敲击声。 “咚、咚、咚。”
音袖抬头望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地退出了内室。
曹琴默坐在绣凳上,怔怔出神,一时竟没有动作。
窗外的人也并未催促的意思,一首都在没有传来声响。
但是她知道,他就站在窗外纷飞的大雪里,静静的等待着。
最终,心底那丝不忍占据了上风。
她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却并没有立刻打开,只是将手轻轻按在窗棂之上。
却并没有开窗,她怕看见他狼狈的样子,自己会心疼。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静静地站着,聆听着彼此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再来我便喊人了吗?”
曹琴默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窗棂上,声音轻声说道。
“我是奉旨入宫为贵人画像的,己得了皇上首肯。”
曹琴默只感觉窗户那边被轻轻的靠住了什么东西。
她瞬间明白了过来,是他同样用头低着窗户。
这是他们幼时最爱做的事情。 眼泪像是再也不受控制般的一滴滴滴落在地。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无声地砸在脚下的地砖上。
“萱草!让我再看看你,可好?” 男子的声音一丝一缕的从窗户的缝隙里传来。
萱草这个闺名自从进了这京城,便再也没有人提及了
“咔嚓”一声轻响。
曹琴默终是颤抖着手,缓缓推开了那扇横在她们之间的窗户。
窗外,他肩头和发上早己落满了厚厚的白雪,眉眼皆白,就如同那白了发的老翁一般。
他看到曹琴默那双红肿的眼睛,心中一片酸涩。
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拂去眉间愁绪,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前一刻,猛地缩了回来,他怕自己冰到了她。
转而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鬓发间,捏起几片尚未融化的雪花,极其轻柔地,放在了曹琴默的云鬓上。
“萱草,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也是共白头了?”
“傻子!那点雪花碰到头发......顷刻就化了......算什么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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