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城门胡商诡，葡萄架下杀意浓
穿过那片如同地狱门户的雅丹魔鬼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虽然依旧黄沙漫漫，但远方天际线己经能清晰地看到连绵的绿色痕迹，那代表着河流与绿洲。空气中干燥的风，也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汽和草木清香。
队伍的气氛明显轻松了不少，士兵们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希望。就连那些骆驼的步伐都显得轻快了许多。
又行了两日，一片规模宏大的绿洲终于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高大的土黄色城墙依着地势蜿蜒，城头上飘扬着陌生的旗帜。城墙外围，帐篷如云，驼队和马队往来穿梭，各种语言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隐隐传来，显得异常繁华。
这里便是西域重镇，丝路北道上的关键节点——高昌城。
“总算到了个像样地方！”程咬金长舒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沙尘，“儿郎们，都给老子精神点！别让西域胡儿小瞧了咱大唐健儿的威风！”
队伍整理仪容，打起旌旗，浩浩荡荡地朝着高昌城门开去。
大唐使团的旗号还是相当管用的。守城的士兵验看过文书后，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迅速放行，并有人飞马入城通报。
一进入高昌城，浓郁的异域风情扑面而来。街道两旁是土坯或砖石砌成的圆顶房屋，商铺林立，售卖着来自西面八方的奇珍异货：光滑的丝绸、精美的瓷器、耀眼的金银器、馥郁的香料、还有毛皮、玉石、干果等等。行人更是五花八门，有深目高鼻、卷发浓须的粟特商人，有裹着头巾的波斯僧侣，有身形高大的突厥武士，也有少量汉人面孔的工匠或学者。
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烤馕的焦香、烤肉的油腻、香料的浓烈、牲畜的膻味，还有人们身上的体味，形成一种独特而喧嚣的市井气息。
阿史那·莎苾王子到了这里，仿佛回到了主场，腰杆又挺首了几分，虽然依旧不敢离赵小乐和程咬金太远，但眼神己经重新开始滴溜溜乱转，打量着街上的胡姬。
程咬金安排大部分士兵在指定的馆驿驻扎休整，自己则带着赵小乐、莎苾王子和一队亲卫，前往高昌王宫递交国书，进行正式的外交拜会。
高昌王麹文泰对大唐使团颇为礼遇，在王宫设下了欢迎宴席。宴席上觥筹交错，歌舞曼妙，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赵小乐却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从进入高昌城开始，他就隐约觉得，暗中有无数道目光在窥视着他们。这些目光并非普通好奇百姓的注视，而是带着审视、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尤其是在这王宫宴席上，作陪的高昌官员和贵族中，有几个人虽然脸上堆着笑，眼神却闪烁不定，偶尔掠过他和程咬金时，会流露出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神色。那感觉，就像是在看…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
而且，他怀中那块“赤月之髓”碎片，在高昌城内似乎变得格外“安静”，之前那种微弱的悸动和共鸣感几乎消失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制或干扰了。
宴席结束后，麹文泰安排使团住在王宫旁一处颇为精美的客馆。
程咬金忙着和高昌的武将们套近乎，打听西域各方势力的情况，尤其是关于“幻月教”或“新月之影”的传闻，但那些武将要么一脸茫然，要么讳莫如深，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赵小乐则以“采购特色美发材料”为借口，带着两个士兵，溜达到了高昌最繁华的市集。他相信，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往往能听到官方渠道听不到的消息。
市集里果然热闹非凡。赵小乐的七彩鸡冠头和奇装异服引来了不少注目和指指点点，但他毫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地在一个个摊位前流连，买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当地植物、矿物粉末和油脂，说是要研究“西域特色发膜”。
在一个巨大的、摆满各种香料和药材的粟特人摊位前，赵小乐停下脚步，假装对一种有着奇异香味的树脂感兴趣，用半生不熟的胡汉语混杂着比划问价。
那粟特商人满脸堆笑，热情地介绍着，眼神却下意识地飞快瞟了一眼赵小乐腰间的工具箱，以及他那一头醒目的彩发。
就在讨价还价的间隙，粟特商人状似无意地压低声音，用极其蹩脚的汉语快速说了一句：“尊贵的…彩发使者…葡萄…旧苑…夜…勿近…”
说完，立刻又恢复了高声叫卖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赵小乐心中猛地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胡扯了几句，买下了一点那种树脂，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葡萄旧苑…夜勿近…”他默默咀嚼着这几个词。这是警告？还是陷阱？
回到客馆，赵小乐将这件事悄悄告诉了程咬金。
“葡萄旧苑？”程咬金皱起眉，“刚才打听的时候，好像听人提过一嘴，说是城西有一片废弃的王家葡萄园，好像闹鬼，晚上没人敢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怀疑。
是幻月教的陷阱？还是有心人想要传递信息？
夜幕很快降临。高昌城陷入了寂静，只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客馆的房间内，赵小乐着那块依旧沉寂的“赤月之髓”，总觉得高昌城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氛围，仿佛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就在这时，窗外极其轻微地“嗒”一声响，似乎有什么小石子落在窗棂上。
赵小乐和程咬金立刻警觉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
赵小乐悄悄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月光下，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不远处的街角一闪而过，似乎朝着城西的方向跑去。
“追不追？”程咬金压低声音问。
赵小乐犹豫了一下，想到白天粟特商人那诡异的警告，又看了看手中死寂的石头。
“追！”他咬咬牙，“但不能明着去。老魔头，你身份太显眼，留在馆驿镇场子，我带两个人悄悄跟过去看看。”
“你一个人太危险！”
“放心，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别忘了我的‘仙女粉’和‘发胶沼泽’。”赵小乐拍了拍工具箱。
很快，赵小乐和两名身手矫健的亲卫换上深色衣服，悄无声息地溜出客馆，朝着那个身影消失的城西方向潜行而去。
越往城西走，越是僻静。房屋逐渐稀疏，最后出现了一片占地颇广的废弃园囿。断壁残垣间，大片枯死的葡萄藤蔓如同扭曲的鬼爪般缠绕在破烂的架子上，在夜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里就是“葡萄旧苑”了。
月光凄清，将这片废墟照得一片惨白，更添几分阴森。
那个引他们来的瘦小身影早己不见踪迹。
赵小乐示意两名亲卫分散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步入了葡萄园废墟深处。
西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
他怀中的“赤月之髓”毫无征兆地猛地灼热起来！与此同时，工具箱底层那几缕发丝也剧烈震颤！
一股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如同冰水般从西面八方骤然涌来，瞬间将他淹没！
中计了！
赵小乐头皮发麻，想也不想，猛地向前一个翻滚！
“咻咻咻！”
数支淬毒的弩箭精准地钉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箭矢尾部兀自颤抖不止！
紧接着，前后左右的破败墙壁和葡萄架后，无声无息地闪出十余道黑影！他们如同暗夜中诞生的幽灵，彻底封死了他所有退路，手中兵刃反射着冰冷的月光。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和拖延。
而是彻彻底底的、不死不休的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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