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皇帝亲驾南巡的旨意终于发出。此次南巡,名为视察河工、体察民情,实则亦带了抚慰江南士林、彰显天家恩泽之意。随行名单上,除了必要的朝臣与侍卫,几位年轻的阿哥、格格、以及颇得圣心的王府子弟亦在其列。
消息传到王府的时候,婉心正对着一局残棋愣出神。指尖的白玉棋子久久未落下,心绪却己随着那纸谕令飞向了向往己久烟雨朦胧的江南。她想起傅宴泽曾提及的江南风景,趣事,还有江南独有的美食,小物件,小桥流水,杏花春雨…还有他说话时,眼中是那难得一见的、憧憬和向往。
“心儿!”景淮像一阵风似的卷进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圣旨下来了!咱们都去!哈哈,总算是能出去透透气了!你是没见你二哥那张脸,明明心里也想去,偏还要装模作样地说什么‘公务繁杂,恐难分身’…”他学着景舟冷静沉稳的语气,逗得婉心抿嘴一笑。
景舟随后缓步而入,闻言淡淡瞥了景淮一眼:“南巡非是游山玩水,河工漕运,民生吏治,皆是大事。”他目光转向婉心,语气明显缓和了些,“江南潮湿,与你病情身体不利,行李需要备得周全些。我己吩咐下去,多带些祛湿温养的药材。”
婉心心中一暖:“谢谢二哥。”
景淮凑过来:“放心吧心儿!有大哥、二哥在,保准你一路上吃好玩好!听说江南点心个个精致得很,咱们都尝个遍!”
启行之日,天未熹微,仪仗先备。旌旗飏空,扈从如织。帝辇居首,阿哥格格车驾随之,重臣宗室车马殿后,整队浩浩荡荡,逶迤离京。
婉心与晴儿同乘一辆马车。车内铺着柔软被褥,设着小茶几,陈设精致。马车行驶平稳,但毕竟路途遥远,再整日颠簸下来,所有人也难免困乏。
晴儿倒似习惯了,依旧坐得端正,偶尔透过车窗纱帘看看外面沿途变换的风景。婉心则有些精神不济,靠着引枕假寐。
傍晚时分,马车驾在驿馆停驻。婉心被丫鬟扶下车,便看见傅宴泽正与几位礼部同僚站在驿馆门口,似是在安排入住事宜。他今日穿了一身青灰色的行装,风尘仆仆,却不见疲态,见她下车,目光微凝,随即自然地转向身旁的属官,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属官点头,随后快步走向婉心身边的丫鬟,递上一个小巧的锦囊:“公主,傅大人吩咐,驿馆初至,恐怕有些许不便,特地备上此安神香囊,放置于枕畔,可助眠安寝。”
丫鬟接过,递给婉心。锦囊是普通的素缎,入手微沉,散发着淡淡的、宁神的檀香与草药混合气息。
婉心抬眸,望向傅宴泽的方向。他早己转身与驿丞交谈,侧脸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清晰而专注。她握紧香囊,低声道:“替我多谢傅大人。”
另一边,景舟正指挥着随从安置行李,目光扫过这边,在看见婉心手中的香囊上停留一瞬,又落回傅宴泽忙碌的背影上,眼神深邃,未发一言。
景淮则大大咧咧地走过来,拍了拍婉心的肩:“累了吧?你二哥让人熬了热汤,一会儿给你送去!这驿馆瞧着还行,比军营强多了!”
行程缓慢,一路南下。越往南行,风光愈见秀丽。官道两旁,稻田青翠,水网密布,白墙黛瓦的村落点缀其间,与北地的雄浑辽阔截然不同。
小燕子是最兴奋的,时常扒着车窗大呼小叫,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要扯着永琪问个不休。永琪耐心极好,一一解答,眼中满是纵容。
尔康与紫薇则安静许多,常并肩立于船头或车辕,看着两岸风光,低声交谈,眉眼间流转着无需言说的默契。
班杰明更是忙得不亦乐乎,炭笔速写本几乎不离手,恨不得将每一处小桥流水、渔歌唱晚都记录下来,不时拉着尔泰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英语兴奋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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