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在苏府的正厅。
廊下的琉璃灯盏投下暖黄的光。
光线照亮了庭院里的芭蕉叶。
叶片上的露水闪闪发亮。
厅内，紫檀木圆桌上摆满了菜肴。
水晶肴肉在盘中微微晃动。
清蒸鲈鱼的香气飘散开来。
一道道佳肴精致得如同画作。
苏家家主苏正明坐在主位。
他身穿一件暗青色锦袍。
袍角绣着云纹。
他的神情略显疲惫。
眉头微微皱着。
主母沈如霜坐在他的右侧。
她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裙。
裙摆上绣着淡雅的兰花。
她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一支成色极好的白玉簪斜插入发间。
她的坐姿端庄。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那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
嫡女苏云绮坐在母亲身边。
她穿着一身艳丽的桃红罗裙。
腕上戴着一只赤金手镯。
手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作响。
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骄纵。
嘴角习惯性地微微撇着。
苏惊蛰坐在桌子的末位。
这个位置离主位最远。
也最不起眼。
她穿着一件半旧的浅碧色襦裙。
裙子的颜色洗得有些发白。
她低着头。
乌黑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她的双手放在膝上。
手指紧紧交握着。
她的面前放着一个小巧的紫砂木盒。
盒子上雕刻着简单的缠枝莲纹。
厅中的气氛有些沉闷。
仆人们垂手侍立在墙边。
脚步放得极轻。
只有碗筷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正明放下手中的象牙箸。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近来公务繁忙，夜里总是睡不安稳。”
他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沈如霜立刻露出关切的神色。
她柔声说道：“老爷为国操劳，是该好生歇息。”
“妾身明日便去请平安脉，再为您寻些安神的方子。”
苏云绮也连忙开口。
“女儿前几日得了一块上好的暖玉，正想着给父亲做个枕头。”
苏正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在厅中扫过。
最后落在了苏惊蛰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面前的那个木盒上。
“惊蛰。”
他开口唤道。
苏惊蛰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缓缓抬起头。
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她的眼睛很大。
此刻眼中带着一丝受惊的慌乱。
“父亲。”
她的声音很轻。
像羽毛拂过水面。
苏正明指了指那个木盒。
“你面前放的是什么？”
苏惊蛰的呼吸一滞。
她攥紧了衣角。
这是她准备了很久的礼物。
也是她鼓起勇气的一次尝试。
她站起身。
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木盒。
她走到桌前。
将木盒轻轻放在苏正明面前。
“父亲。”
“女儿听闻您夜不安寐。”
“便……便试着调制了一些安神香。”
“希望能对父亲有所帮助。”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苏云绮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
声音虽小，但在安静的厅堂里却格外刺耳。
苏惊蛰的脸颊泛起一阵红晕。
她不敢去看嫡姐的表情。
苏正明看了看木盒。
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庶女。
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探究。
“哦？”
“你还会调香？”
苏惊蛰点了点头。
“是……是跟着生母留下的一本香谱学的。”
她的话让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沈如霜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她端起茶盏，轻轻拂去水面的浮沫。
苏正明打开了木盒。
盒子里面铺着一层柔软的明黄色锦缎。
锦缎上躺着三枚制作精巧的香丸。
香丸呈深褐色。
表面光滑。
一股清雅的香气从中散发出来。
那香气不浓烈。
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层次感。
前调是淡雅的檀木香。
沉稳而安宁。
而后渐渐透出一丝草木的清新。
最后则是一缕若有似无的药香。
闻之令人心神一清。
连日来的烦躁似乎都减轻了些许。
苏正明脸上的疲惫之色稍缓。
“这香气……倒是别致。”
他拿起一枚香丸。
放在鼻尖轻嗅。
“比外面那些铺子里卖的香，要清净许多。”
得到父亲的称赞，苏惊我心中涌起一阵喜悦。
她的眼眸亮了起来。
就像黑夜里被点燃的星子。
她轻声解释道：“女儿在里面加了远志和茯神。”
“都是安神定志的药材。”
“与檀香和合，能助眠，却不会扰了心神。”
苏正明点了点头。
“你有心了。”
这句平淡的夸奖，对苏惊蛰而言却重若千金。
她觉得多日来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她觉得父亲终于看到了她。
就在这时，苏云绮站了起来。
她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容。
“妹妹真是心灵手巧。”
“竟还会这般风雅之事。”
她走到苏惊蛰身边。
故作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快让姐姐也开开眼界。”
她说着，伸手便去拿桌上的木盒。
苏惊蛰下意识地想去护住。
但苏云绮的动作更快。
她拿过木盒，又对一旁的侍女说道：“去，取个香炉来。”
侍女很快捧来一只小巧的白瓷博山炉。
苏云绮捏起一枚香丸。
动作却显得有些粗鲁。
她将香丸丢进香炉。
又拿起火折子点燃。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那股清雅的香气在厅中弥漫开来。
比刚才更加清晰可闻。
苏正明闭上眼睛，似乎很是享受。
沈如霜的目光落在苏惊蛰身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苏云绮看着父亲的神情，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
她端起香炉。
“这香确实不错。”
“我拿去父亲的书房，正好。”
她转身欲走。
脚步却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
她的身体一个踉跄。
手中的香炉脱手飞出。
“啊呀！”
苏云绮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叫。
香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哐当！”
一声脆响。
白瓷香炉摔得西分五裂。
还在燃烧的香丸滚了出来。
带着火星的香灰洒了一地。
苏惊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看着地上的碎片。
像是自己的心也跟着碎掉了。
厅内一片死寂。
苏云绮满脸“惊慌”。
她连忙蹲下身。
“哎呀，都怪我，都怪我。”
“妹妹，你不会怪我吧？”
“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嘴上说着抱歉的话。
眼神里却全是得意的神色。
她伸出穿着绣花鞋的脚。
轻轻地踩在那枚滚落的香丸上。
用力碾了碾。
将那点微弱的火光彻底熄灭。
苏惊蛰看着她的动作，嘴唇抿得发白。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静静地站着。
苏云绮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
她看着苏惊蛰，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不过这香的味道，似乎也太寡淡了些。”
“一股子药味，闻久了怕是要沾染上苦气。”
“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用些名贵的熏香才显身份。”
“妹妹你庶出，见识少，不懂这些也是自然。”
“以后别再费这些心思了。”
“免得拿出来，丢了苏家的脸面。”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
精准地刺在苏惊蛰最痛的地方。
庶出。
见识少。
丢脸。
她渴望的认可，在嫡姐的嘴里变得一文不值。
她精心调制的香，成了低贱的象征。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苏正明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看地上的狼藉。
又看了看两个女儿。
他的眉头再次皱起。
但他并没有责备苏云绮。
他只是淡淡地对苏惊蛰说了一句。
“香是好香。”
然后，他转向苏云绮。
语气里多了一丝不耐。
“行事如此毛躁，以后仔细些。”
仅此而己。
没有维护。
没有安慰。
仿佛被打碎的，真的只是一件不值钱的玩意儿。
苏惊蛰的身体微微晃了晃。
她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父亲的赞许，原来如此廉价。
在嫡庶之别面前，不堪一击。
她默默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重新变回那个不起眼的影子。
沈如霜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苏惊蛰从满怀希望到失魂落魄。
她端庄的脸上，笑容依旧温婉。
但她的目光，却落在了那片狼藉的香灰上。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独特的香气。
清雅，沉静，却又带着一丝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看似温顺，内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沈如霜的眼神变得幽深。
她看着苏惊蛰低垂的侧脸。
那张脸与记忆中某个女人的脸渐渐重合。
一个庶女，不该有这样的才华。
更不该有这样的心思。
这种无法被完全掌控的感觉，让她感到不悦。
一根小小的野草，如果放任其生长，或许有一天会碍了路。
碍了她精心铺就的路。
碍了她女儿的路。
沈如霜端起茶盏。
将杯中己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的嘴角依旧挂着完美的弧度。
心中却己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根野草，必须除掉。
要除得干干净净。
不留一丝痕迹。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香料有毒：无金手指庶女血债血偿》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6OC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