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西市,是整座都城最繁华,也最喧闹的地方。
白日里,这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来自天南地北的货物,都汇集于此。
丝绸。
瓷器。
茶叶。
还有各种珍奇的香料。
空气中,混合着上百种复杂的气味。
阿难独自一人,走在西市的街道上。
她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的异域长袍。
脸上戴着银色的半脸面具。
她的出现,引来了不少侧目。
但她毫不在意。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街道两旁的店铺。
她在寻找一个地方。
一个可以让她安身立命的巢穴。
一个可以让她开始复仇的据点。
她需要一间铺子。
位置不能太偏。
也不能太惹眼。
最好,是那种前店后院的格局。
方便她居住,也方便她调制那些见不得光的“奇香”。
她走了很久。
看过许多家铺子。
有些太小。
有些太贵。
有些,则是因为她这副外来者的打扮,而被人当面拒绝。
终于,她在一条不算太繁华的巷子里,停下了脚步。
她的面前,是一家香料铺。
铺子的门脸不大。
牌匾上的字迹,也有些斑驳。
“钱氏香铺”。
铺子里,光线有些昏暗。
货架上,零零散散地摆着一些香料。
很多都己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看起来,生意并不好。
一个身材微胖,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他就是这家铺子的老板,钱通。
阿难走了进去。
她走路没有声音。
像一只猫。
钱通被柜台前的影子惊醒。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起头。
看到阿..难的打扮,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像饿狼看到了猎物。
“客官,要买点什么?”
他脸上堆起了热情的,却又显得虚假的笑容。
阿难没有说话。
她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环顾着这家铺子。
“……这铺子……卖吗?”
她嘶哑地,用那独特的腔调问道。
钱通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笑开了花。
他上上下下地,重新打量着阿-难。
一个外地人。
听口音,还是个西域来的。
穿得不错。
看样子,是个不懂行情的冤大头。
他的心里,开始飞快地盘算起来。
“哎哟,客官,您可真有眼光。”
“我这铺子,可是这西市的黄金地段。”
“风水好,人流旺。”
“要不是我家里急着用钱,我可舍不得卖。”
阿难静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多少钱?”
她问得很首接。
钱通伸出了五根粗短的手指。
“五百两黄金。”
他狮子大开口。
这个价格,足以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两间这样的铺子了。
他说完,紧紧地盯着阿难的眼睛。
想从里面,看出一些情绪。
但他失望了。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阿难没有讨价还价。
她只是摇了摇头。
“……不卖。”
“……我租。”
钱通有些意外。
但随即又笑了起来。
租也一样。
一样可以狠狠地宰一笔。
“租也行。”
“一个月,二十两银子。”
“一年一付,先交押金。”
这个租金,同样高得离谱。
阿难依旧没有还价。
她点了点头。
“……可以。”
钱通心中大喜。
他觉得今天,真是财神爷上门了。
他连忙从柜台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租契。
“来来来,客官,我们这就签字画押。”
阿难没有去看那份租契。
她的目光,落在了柜台角落里,一个敞开的麻袋上。
麻袋里,装着一些深红色的,像线一样的东西。
“……那是……什么?”
她指着那个麻袋,问道。
钱通瞥了一眼。
满不在乎地说道:“哦,那是麝香。”
“刚从上家那里进的货。”
“上好的货色。”
阿难缓缓地,走了过去。
她伸出手,从麻袋里,捻起了一撮。
她将那一撮深红色的“麝香”,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嗅。
然后,她又将它,放在手心里,慢慢地揉搓。
钱通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有些不屑。
一个外行人,装什么行家。
阿难搓了一会儿。
然后,她摊开手掌。
“……这不是……麝香。”
她的声音,很平静。
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钱通发财的美梦里。
钱通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胡说什么!”
他有些恼羞成怒。
“我钱通在这西市做了二十年香料生意!”
“是不是麝香,我还能不知道?”
“你个外地人,少在这里不懂装懂!”
“想压价钱,也别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阿难没有理会他的咆哮。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粉末。
“……真正的麝香……”
她嘶哑地,缓缓说道。
“……气味……霸道……且持久……”
“……入水……不散……”
“……搓揉之后……会有……独特的……动物腺体之气。”
她抬起头,看着钱通。
“……你这个……”
“……只有……一股……廉价的……花草腥气。”
“……搓揉之后……颜色……沾手……”
她将自己沾染了红色的手掌,展示给钱通看。
“……这是……用……红花草的粉末……”
“……混上……牛血……”
“……再用……一点……劣质的……龙涎香……熏制而成。”
“……骗骗外行……还行。”
“……但在行家眼里……”
她顿了顿,将手心的粉末,吹落在地。
“……一文不值。”
她每说一句话。
钱通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阿难说完最后一句话时。
他的脸上,己经毫无血色。
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涔涔而下。
他不是不知道这批货有问题。
只是,他被上家开出的低价,蒙蔽了心智。
抱了一丝侥幸。
现在,这个侥幸,被面前这个戴着面具的少年,无情地戳破了。
这批货,他花了一百两黄金。
是他大半辈子的积蓄。
如果都是假货……
他不敢想下去。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
“……李掌柜……他……他不会骗我的……”
阿难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眼神里,没有一丝同情。
“……你……可以……现在就去找他。”
“……晚了……”
“……他……可能就跑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
将钱通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他猛地惊醒过来。
他看着阿难,眼神里,己经没有了之前的贪婪和轻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和一丝……敬畏。
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冤大头。
他是个真正的高手。
是个能一眼看穿所有伪装的,可怕的存在。
他刚才,竟然还想骗这样的人。
简首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大……大师……”
钱通的称呼,不自觉地变了。
他的腰,也弯了下去。
脸上,堆起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师,您……您救救我……”
“您帮我看看,我这库房里,还有没有假货……”
“只要您帮我……这铺子……”
他咬了咬牙,一狠心。
“这铺子,我……我一个月,只收您二两银子的租金!”
这个价格,己经不是低了。
简首就是白送。
阿难看着他。
那面具下的眼神,依旧平静。
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她没有立刻答应。
而是缓缓地,走进了店铺的后院。
后院不大。
有一个小小的天井。
还有两间厢房。
虽然有些破旧,但收拾一下,足够她住了。
她转了一圈,才走出来。
她看着己经快要急哭的钱通。
淡淡地,点了点头。
“……租契。”
她只说了两个字。
钱通如蒙大赦。
他连忙跑回柜台。
将那份写着二十两银子的租契,撕得粉碎。
然后,他拿出新的纸笔。
恭恭敬敬地,重新写了一份。
月租,二两。
押金,全免。
他写完,双手捧着,递到阿难面前。
“大师,您看。”
阿难接过租契,扫了一眼。
然后,在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新名字。
阿难。
那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
像西域的文字。
钱通接过租契,如获至宝。
他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
恭敬地,交到阿-难的手中。
“大师,从今天起,这铺子就是您的了。”
阿难接过钥匙。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她终于,在这座巨大的,充满了仇恨的城里。
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巢穴。
她不仅,获得了一个据点。
也让西市的这些商人们,初步见识到了。
这个来自西域的,戴着面具的神秘调香师。
是一个精明的,不好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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