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礼部侍郎府邸的后花园里，热闹非-凡。
亭台水榭，假山流水。
各色名贵的花卉，争奇斗艳。
一群衣着华丽的贵妇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她们或赏花，或品茗，或低声交谈。
手里拿着精致的团扇，轻轻摇曳。
发髻上的珠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
和各种名贵的熏香味道。
这是一场，属于京城顶级贵妇圈的盛宴。
阿难到的时候，茶会己经开始了一会儿。
她依旧是一身白衣，一张银色半脸面-具。
由侍郎夫人陈氏，亲自领着，走进了花园。
她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花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她。
有好奇。
有审视。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陈夫人笑着，为众人介绍。
“诸位姐妹，我来为你们介绍。”
“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来自西域的阿难大师。”
“我的失眠症，就是被大师的奇香治好的。”
夫人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客套的笑容。
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她们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便又各自转过头去，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没有人主动上前与阿难搭话。
她们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圈子。
将阿难这个“外来者”，若有若无地，排斥在外。
陈夫人有些尴尬。
她拉着阿难的手，说道：“大师，您别介意。”
“她们……她们只是跟您还不熟。”
阿难摇了摇头。
嘶哑地，用那独特的腔调说道。
“……无妨。”
她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她没有主动去攀谈。
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局促不安。
她就像一个局外人。
一个冷漠的，观察者。
她看着那些贵妇们脸上的精致妆容。
看着她们身上的绫罗绸缎。
看着她们手上戴着的翡翠玛瑙。
她知道，这些人里，就有沈如霜的“手帕交”。
就有苏家的姻亲。
她们的闲谈中，就隐藏着她需要的情报。
过了一会儿。
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年轻夫人，打了个哈欠。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她身边的，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夫人，关切地问道。
“张夫人，这是怎么了？”
“昨晚没歇息好？”
张夫人叹了口气。
“别提了。”
“也不知怎的，近来总是犯困。”
“一天到晚，都提不起精神。”
“请大夫看了，也说没什么毛病。”
“只说是夏日里，有些暑热困乏。”
她们的对话，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了阿难的耳中。
阿难站起身。
缓缓地，走了过去。
两位夫人看到她走近，都停下了交谈。
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
阿难微微躬身。
“……夫人……可是觉得……胸闷……气短……”
“……西肢……乏力……”
“……食欲……不振？”
她嘶哑地问道。
张夫人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这些症状，她确实都有。
阿-难没有首接回答。
她的目光，落在了张夫人腰间佩戴的一个香囊上。
那是一个用红色锦缎制成的，绣着鸳鸯的香囊。
“……夫人……身上的香……”
“……是……瑞鹤堂的……‘合欢暖’吧？”
张夫人又是一惊。
“是啊。”
“这香，我用了好几年了。”
“有什么问题吗？”
阿-难摇了摇头。
“……香……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人。”
她看着张夫人。
“……夫人……体质……偏寒湿……”
“……‘合-欢暖’……虽然……气味……甜腻……暖心……”
“……但……其中的……麝香……和……零陵香……”
“……对……夫人而言……太过……燥烈……”
“……久闻……则会……耗损……心神……加重……湿气……”
“……自然……就会……终日……困乏。”
张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从来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许多门道。
她只知道，这香很贵，也很好闻。
“那……那我该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向阿难求助。
阿难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的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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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是……白芷……和……佩兰……的粉末。”
“……夫人……可将其……混入……香囊之中。”
“……白芷……辛温……可……祛湿……”
“……佩兰……芳香……可……醒脾……”
“……二者……合一……”
“……不出……三日……夫人的症状……自会……缓解。”
张夫人半信半疑地，接过了那个瓷瓶。
“真的？”
阿难点了点头。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夫人看着手里的瓷瓶，又看了看阿难的背影。
她身边的紫衣夫人，劝说道：“妹妹，不妨试试。”
“这位阿难大师，连陈夫人的失眠都能治好。”
“想必，是有真本事的。”
张夫人想了想，也是。
她打开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倒了一些进自己的香囊里。
一股清新的，带着一丝药草气息的味道，散发出来。
与原来那股甜腻的香气中和。
变得，格外地好闻。
光是闻着，她就觉得，自己那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咦？”
“好像，真的有用。”
她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她看向阿难的眼神，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从警惕，变成了感激和敬佩。
有了这个开端。
其他的贵妇们，也开始对阿-难，产生了兴趣。
陆陆续续地，有人过来向她请教。
有的人，是苦恼于自己熏的衣服，香气不够持久。
有的人，是想为自己的夫君，调制一种能提神醒脑的香。
阿难都一一解答。
她没有卖弄。
也没有推销自己的香。
她只是用自己专业的，无可辩驳的知识。
为她们，解决一个个小小的烦恼。
渐渐地。
她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
她不再是被排斥的那个“外来者”。
而是成了整个茶会，最受欢迎的中心。
夫人们对她的态度，也从客套，变成了真正的热情。
她们开始，与她闲聊起来。
聊京城里最新的首饰铺子。
聊哪家的点心最好吃。
也聊，各家府邸里的，一些私密的八卦。
阿难安静地听着。
偶尔，会用那嘶哑的腔调，附和一两句。
她的心思，却不在这些上面。
她在等。
等她最想听到的那个名字。
终于。
一个穿着打扮，最为华贵的夫人，开口了。
她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妃。
也是沈如霜的牌友。
她喝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说道。
“说起来，苏家的那位嫡小姐，苏云绮。”
“最近，可是春风得意啊。”
另一个夫人，立刻接过了话头。
“可不是嘛。”
“听说，苏夫人，己经托了宫里的德妃娘娘。”
“准备，去跟三皇子那边，议亲了。”
“苏家，这是要出一位皇子妃了。”
“真是好大的福气。”
最开始说话的安国公世子妃，撇了撇嘴。
“福气？”
“我看，未必。”
“那苏云绮，被她娘宠得，骄纵跋扈，不学无术。”
“哪里配得上三皇子那样的天潢贵胄。”
“要不是她娘家世好，会钻营，哪有她的份。”
“说起来，苏家，以前不是还有一个庶女吗？”
“叫什么……苏惊蛰？”
“我记得，有一年，在百花宴上见过。”
“长得，倒是比她那个嫡姐，要水灵得多。”
“才情，好像也不错。”
“怎么，后来就没消息了？”
紫衣夫人，也就是张夫人的朋友，叹了口气。
“嗨，别提了。”
“听说，是得了急症，夭折了。”
“可怜见的，才十六岁。”
“庶女嘛，命薄。”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
将苏家的近况，聊了个底朝天。
她们没有注意到。
在角落里。
那个戴着面-具的，白衣少年。
放在膝上的双手，己经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苏云绮。
三皇子。
议亲。
这些词语，像一根根针。
刺入阿难的耳中。
也刺入了她的心里。
她的复仇计划里，第一块拼图，完成了。
她找到了，第一个要攻击的目标。
就是苏云绮。
她要夺走她最在意的婚事。
要毁掉她最引以为傲的名声。
要让她，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这是她，对沈如霜，打响的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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