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青河镇，总被一层淡淡的水汽笼罩。许月的“济世堂”草药铺就开在镇东的老街上，木质门楣上挂着块褪了色的匾额，门帘一掀，便是满室清苦的药香。
这日辰时刚过，许月正站在药柜前，指尖捻着晒干的紫苏叶，仔细分拣着叶片上的杂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素色的布裙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柜台上的铜秤挂着细小的铜铃，偶尔随风轻晃，叮当作响，日子平静得像门前流过的河水，不起半点波澜。
“吱呀”一声，铺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带着尘土和汗味的气息涌了进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许月抬头，目光落在门口那个身影上时，指尖的紫苏叶险些滑落。
来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且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短褂，布料粗糙得磨出了毛边，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着泥点，显然是走了远路。他头发花白，胡乱地用一根草绳束在脑后，几缕枯槁的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那双眼睛，在抬起时与许月对上，让她瞬间认出了来人——陈斌。
十年未见，陈斌像是被岁月抽干了所有力气。记忆里那个油滑精明的男人，如今背驼得厉害，肩膀微微内缩，仿佛扛着千斤重担。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像是被风沙刻过的老树皮，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声音沙哑得像是从生锈的风箱里挤出来的：“许月……真的是你……能求你帮个忙吗？”
许月握着药铲的手紧了紧，心底没有半分波澜。她想起原主，那个曾被陈斌害得家破人亡的姑娘——当年陈斌为了霸占原主家的田产，设计诬陷原主父亲偷了镇上富户的银子，害得原主父亲冤死在牢里，原主母亲不堪受辱，投河自尽，若不是她穿越而来，原主恐怕早己在破庙里冻饿而死。
可眼前的陈斌，早己没了当年的算计与嚣张。他垂着头，双手局促地绞着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满是卑微的恳求，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你……”许月刚开口，陈斌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粗糙的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不顾许月的反应，急切地磕了个头，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带着哭腔：“许月，我知道我不是人，当年我鬼迷心窍害了你们家，我这十年没有一天不后悔！可我儿子……我儿子快不行了，求你救救他！”
许月皱了皱眉，侧身避开他的跪拜：“起来说话。”
陈斌颤巍巍地起身，眼泪顺着布满沟壑的脸颊往下淌，混着脸上的灰尘，留下两道黑痕。他哽咽着说：“我在南方的砖窑厂打工，上个月我儿子突然发烧，去医院检查，说是得了白血病。医生说化疗太伤孩子身体，得用特殊的药材慢慢调理，可我跑遍了南方的药铺，都找不到那几味药。后来听人说青河镇有个懂草药的姑娘，能治疑难杂症，我就想着……或许是你，就一路赶回来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药方，双手捧着递到许月面前，指尖因为激动而颤抖：“医生说这里面的几味主药，只有你可能有。许月，求你了，我儿子才八岁，他不能死啊！我给你做牛做马，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许月看着那张药方，上面写着的几味药，确实是普通药铺难寻的灵草，恰好她的空间里种着。她沉默片刻，脑海里浮现出原主临死前的模样——那个瘦弱的姑娘，躺在破庙里，手里紧紧攥着母亲留下的银簪，眼里满是对陈斌的恨意，还有对安稳生活的渴望。
如果原主还在，会怎么做？是让陈斌尝遍她当年的苦楚，还是……许月轻轻叹了口气，她穿越而来，替原主报了仇，把陈斌当年霸占的田产夺了回来，也让他因为当年的劣迹，在南方处处碰壁，活得人不像人。原主的仇，早就报了。
“我可以给你药材。”许月的声音平静无波，“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斌猛地抬头，眼里爆发出希望的光芒，连连点头：“你说！别说一个，十个百个我都答应！”
“拿到药材后，永远不要再来青河镇，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和我家人面前。”许月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
陈斌愣住了，随即重重地磕头，额头磕得青石板“咚咚”响：“谢谢你……许月，谢谢你！我答应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打扰你！我知道错了，我这辈子都欠你的！”
许月转身走到内屋，借着整理药柜的动作，从空间里取出几株带着露水的灵草——这是她特意培育的，能增强人体免疫力，对白血病的调理有奇效。她又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装满了空间里的灵泉水，这水不仅能加速药效吸收，还能滋养身体。
“按我说的方法煮药。”许月把灵草和瓷瓶递给陈斌，详细叮嘱，“灵草洗净后，和普通的当归、黄芪一起下锅，加水慢炖一个时辰，出锅前倒小半瓶灵泉水进去。每天一次，空腹服用。”她顿了顿，补充道，“能不能好，看孩子的造化。”
陈斌双手接过灵草和瓷瓶，像是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他又给许月磕了三个头，才踉跄着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药铺，身影很快消失在老街的拐角处。
“老板娘，抓两味药。”一个温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顾衍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看到地上残留的灰尘和许月略显淡漠的神情，又想起刚才在街角看到的那个踉跄的身影，轻声问道：“刚才那人，是陈斌？”
许月点点头，转身继续整理药柜：“他来求我给儿子拿药。”
顾衍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看着她眼底深藏的疲惫，轻声说：“你还是心软了。”
“不是心软，是了断。”许月抬起头，对上顾衍的目光，眼里带着一丝释然，“原主的仇早就报了，我现在的日子很好，有你，有药铺，有安稳的生活，不想再被过去纠缠。”
顾衍懂她。他知道她看似冰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善良的心，也知道她有多珍视现在的安稳。他握紧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以后有我，不会再有人打扰你。”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意融融。药铺里的铜铃又轻轻晃了晃，叮当作响，像是在为这段恩怨的了结，画上一个平静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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