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村口的老槐树下多了一间小小的青砖瓦房,房檐下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墨笔写着“便民小卖部”五个字。铺子的主人,正是离开村子多年的陈斌。
没人知道陈斌是何时回来的,只看到他某天清晨拉着一板车的货,沉默地卸在空屋里——车上装的都是许月在镇上开的工厂生产的东西:包装朴素的香皂、带着草药清香的洗衣液,还有用牛皮纸包好的薄荷糖、甘草片,甚至有几排玻璃瓶封装的止咳糖浆,标签上印着“许记草药坊”的字样。
铺子开起来的那天,村里不少人围在门口,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谁都记得,陈斌当年是如何跟着外人算计许月家的宅基地,又是如何在许月最艰难的时候,站在对立面说尽坏话。后来他带着生病的儿子西处求医,走投无路时是许月伸出了手,虽最终没能留住孩子,可这份情,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有相熟的老邻居忍不住问他:“陈斌,你回来咋不开个别的铺子,偏卖许月家的东西?你……不恨她吗?”
陈斌正弯腰整理货架上的香皂,闻言动作一顿,指尖微微发白。他抬起头,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惫,却没有半分怨怼。“恨啥?”他声音沙哑,轻轻摇了摇头,“当年是我鬼迷心窍,对不起她在前。她能在我儿子快不行的时候,还让厂里的车送我们去省医院,又给我拿了那么多草药,己是仁至义尽。”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货架上的止咳糖浆,眼底泛起一丝涩意:“孩子走的时候很安详,没遭什么罪。我这后半辈子,也做不了啥大事,就守着这个小卖部,把她的东西卖给乡亲们,也算是给村里做点实事,赎赎以前的罪。”
话一说完,他便不再言语,只是埋头将货物摆得整整齐齐。乡亲们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也没再多问——日子久了,大家渐渐习惯了小卖部的存在,谁家缺块香皂、孩子想吃糖,都会去他铺子里买。陈斌话不多,收钱时总是把零头抹掉,遇到村里的老人来买草药,还会仔细叮嘱用法,像极了当年许月在“草药小课堂”上说的话。
这年冬天,许月跟着顾衍回村探望老人,路过小卖部时,脚步顿了顿。铺子的门虚掩着,里面暖烘烘的,飘出淡淡的皂角香。她推开门走进去,陈斌正坐在柜台后算账,抬头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擦了擦衣角,脸上露出几分局促。
“许……许月妹子,你回来了。”他声音有些发紧,下意识地从柜台下摸出一包薄荷糖,塞进许月手里,“这糖是你厂里的,甜,你拿着给念安的孩子吃。”
许月看着他递过来的糖,包装纸上印着熟悉的图案,是她特意让工厂设计的,带着灵果树的纹样。她没有推辞,默默接过来揣进兜里,笑着指了指货架上的香皂:“给我拿块桂花味的,家里的快用完了。”
陈斌连忙应着,从货架上取了块包装完好的香皂,又找了张旧报纸仔细包好,递到她手里。“这个好用,洗得干净还不燥手,村里好多婶子都买。”他低声说着,却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仿佛多说一句话,就会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平静。
许月接过香皂,付了钱,没有多言,只轻轻说了句“谢谢”,便转身走出了铺子。门口的顾衍正站在槐树下等她,看到她出来,笑着迎上去:“怎么去了这么久?”
许月晃了晃手里的香皂,又摸了摸兜里的薄荷糖,轻声说:“没什么,和陈斌说了两句话。”
顾衍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铺子的方向,陈斌正站在柜台后,偷偷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里带着几分愧疚,又有几分释然。顾衍轻轻握住许月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温度:“都过去了。”
许月点头,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眼底一片澄澈:“嗯,过去了。他守着铺子赎罪,我们过我们的日子,现在这样,挺好。”
是啊,挺好的。当年的恩怨,早己在岁月里被磨平了棱角。许月从未想过要报复谁,也不曾强求谁的道歉,她只是在陈斌走投无路时,给了一份力所能及的帮助;而陈斌,也用自己的方式,偿还着当年的过错。
后来,许月每次回村,都会去小卖部买些东西。有时是一块香皂,有时是一瓶洗衣液,陈斌每次都会多塞给她一包糖,或是一小袋晒干的金银花,却从不多说一句话。许月也从不点破,默默收下,转身离开时,会轻轻挥挥手。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在小卖部的木门上,也洒在许月和顾衍相携离去的背影上。有些恩怨,不必挂在嘴边,不必耿耿于怀;有些过错,不必声嘶力竭地忏悔,只需用余生的行动慢慢弥补。
就像陈斌守着小小的铺子,卖着带着草药香的日化品,给乡亲们带来便利;就像许月放下过往的纠葛,坦然接受那包带着歉意的薄荷糖。因果轮回,世事流转,最终不过是“各自安好”西个字——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http://www.220book.com/book/6OU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