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庄亮被押送到村落中心附近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这里有一个用粗壮原木搭建的、半露天的方形结构,像个巨大的笼子,三面是紧密排列的原木栅栏,顶部覆盖着厚厚的棕榈叶遮阳挡雨,一面敞开着,但此刻被两名手持石矛的女战士严密看守着。
他被粗暴地推了进去。木笼的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还算干燥。里面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铺着一些干燥的茅草。手腕上的藤蔓没有被解开,他只能有些狼狈地靠在粗糙的木栅栏上坐下,大口喘着粗气,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
成了囚徒。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沉重。他警惕地观察着西周。木笼的位置似乎经过挑选,既能被看守严密监视,又能让村落里的大部分区域都能看到这个“笼中异物”。很快,消息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女人们,无论老少,开始从各自的棚屋或劳作地点围拢过来,在距离木笼十几米外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围观圈。她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用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音调奇特的语言低声议论着。孩子们被年长的女人紧紧拉着,小脸上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和一丝怯意。
祝庄亮成了这个与世隔绝部落里前所未有的“奇观”。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忍着不适和屈辱感,也开始观察这个奇特的社会。
他看到了井然有序的分工:身强力壮的显然是战士和猎手,她们负责守卫村落和外出狩猎;年长一些、经验丰富的女人似乎是工匠和医者,她们处理猎物皮毛、制作工具、采集草药;大部分妇女则负责耕作、编织、照料孩子和处理食物。决策似乎集中在少数几位年长女性身上,她们在围观人群的前方,神情严肃地低声讨论着。孩子们并非由各自的母亲单独照料,而是由几位专门的老妇人集中看管、教导一些技能(比如辨识植物、简单的编织)。整个社会结构稳定而高效,完全由女性支撑运转。
他还注意到,在一些较大的棚屋门前,或者村落中央一小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树立着一些奇特的图腾柱或悬挂着贝壳、羽毛串成的饰品。图案大多与弯月、波浪或某种海洋生物有关。一种对月亮或海洋的原始崇拜,在这个部落中隐约可见。
天色渐暗时,一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妇人提着一个藤条编织的篮子走了过来。看守的女战士对她似乎颇为尊敬,微微侧身让开。老妇人沉默地走进木笼,放下篮子。里面是一块用蕉叶包裹着的烤鱼、几个拳头大小、烤熟的块茎植物,还有一个装满清水的椰子壳碗。她看了一眼祝庄亮吊着的右臂和包扎的小腿,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示意了一下食物和水,然后又指了指他的伤处,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似乎是让他吃和处理的意思。接着,她拿出一小团捣碎的、散发着浓烈草药气味的绿色糊状物,指了指他小腿的伤口。
祝庄亮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先急切地捧起椰子壳碗,贪婪地喝了几大口水,清冽的甘泉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然后拿起烤鱼和块茎,狼吞虎咽起来。味道很原始,只有盐味和食物本身的香气,但此刻无异于珍馐美味。老妇人等他吃完,示意他露出小腿的伤口。祝庄亮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老妇人手法熟练地解开他简陋的包扎,用清水清洗掉一些污垢,然后将那团绿色的药膏仔细地敷在伤口上。药膏接触伤口带来一阵清凉,随后是微微的刺痛感。老妇人又用干净的、似乎是某种柔软树皮纤维做成的布条重新包扎好。整个过程她都沉默不语,眼神专注而平静,仿佛在处理一件物品而非一个活人。做完这一切,她提起篮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祝庄亮就在这个半露天的木笼里度过。每天固定的时间,那位沉默的老妇人都来送食物、清水和换药。伤口在草药的作用下似乎没有感染,疼痛在减轻。围观的人群从最初的好奇满满,逐渐变得稀疏,但看守的女战士始终轮班值守,一刻不曾松懈。
祝庄亮没有放弃沟通的尝试。他对着看守的女战士露出善意的微笑,用英语说:“Hello? My name is Zhu Zhuangliang.” 对方毫无反应,眼神依旧警惕如初。他尝试中文:“你好?我是海员,船沉了…” 结果一样。他用手比划着大海,模仿巨浪翻滚的样子,又指着自己,做出游泳的姿势,最后摊开手,做出一个求助的表情。
看守的女战士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困惑,但依旧沉默。祝庄亮有些沮丧。但他注意到,当他不小心牵动伤口而痛得龇牙咧嘴时,或者当他对着食物流露出渴望的眼神时,那个把他俘虏来的年轻女首领(他后来听到别人称呼她类似“阿月”的音节)偶尔会出现在不远处。她的目光会在他痛苦或饥饿的表情上停留片刻,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了然,仿佛能理解这些最原始的情绪表达。
这是个突破口!祝庄亮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开始尝试更慢、更简单、更形象的手势,并配合强烈的表情。比如指着自己的嘴,做出咀嚼的动作,然后露出满足的笑容;指着水壶,漂沦日记:野人少女养成计划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漂沦日记:野人少女养成计划最新章节随便看!做出喝水的动作;指着自己的伤口,做出疼痛的表情,然后又做出舒服的表情。他甚至指着阿月,又指向自己,做了一个握手的动作(虽然这个动作对方可能不懂),再露出一个尽可能真诚的笑容。
阿月远远地看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祝庄亮能感觉到,她似乎……在思考?在尝试理解?
第三天下午,情况发生了变化。阿月带着两名女战士,径首走到木笼前。看守的女战士立刻让开。阿月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对着祝庄亮,指向木笼外,做了一个“出来”的手势,眼神不容置疑。
终于来了!祝庄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挣扎着站起身。藤蔓依旧捆着他的手腕,他只能被推搡着跟在阿月身后,向村落中心走去。这一次,不再是押送俘虏的路线,更像是……被带去某个重要的地方。
他们穿过村落,来到中心位置。这里有一片相对开阔的场地,似乎是部落集会的场所。场地的尽头,矗立着一座明显比其他棚屋都要高大、宽敞的房屋。屋顶覆盖着厚实的、闪烁着特殊光泽的深色叶片,墙壁用平整的石块精心垒砌,显得格外坚固和庄严。门口悬挂着用巨大而洁白的贝壳串成的帘幕,以及色彩鲜艳、用不知名鸟类羽毛编织的垂饰,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木和某种香料燃烧后的奇特香气,从屋内飘散出来。
阿月在门口停下,对祝庄亮做了个“等待”的手势,然后独自掀开贝壳帘幕走了进去。片刻之后,她重新出来,示意祝庄亮进去。
祝庄亮迈步踏入屋内。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屋内空间很大,地面铺着编织精美的草席。光线主要来自中央一个石制火塘里燃烧着的、散发着特殊香气的木柴,火光跳跃,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和那股奇特的焚香气味。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火塘后方吸引过去。那里有一个用整块巨石雕刻而成、铺着厚厚兽皮的宽大座椅。座椅上,端坐着一位老妇人。
她的年纪看起来己经极大,脸上布满了如同干涸河床般深刻的皱纹,皮肤松弛,呈现出古铜色的光泽。稀疏的白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她的身体包裹在一件深色的、似乎是某种植物纤维编织的长袍里,显得异常瘦小。然而,最让祝庄亮心神一震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虽然浑浊,仿佛蒙着一层岁月的薄翳,却异常地深邃。它们静静地凝视着祝庄亮,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过往、所有的恐惧和所有的秘密。时间、智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都沉淀在这双古潭般的眼眸里。她,就是这个部落的灵魂,精神的核心——大母。
阿月恭敬地站在大母座椅的侧后方,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大母的目光在祝庄亮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久到祝庄亮感觉自己快要被那无形的压力压垮。终于,大母缓缓地张开了嘴,用极其低沉、沙哑,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吐出了一串晦涩难懂的音节。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在寂静的屋内回荡。
祝庄亮茫然地摇头,表示听不懂。
大母没有任何表示,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阿月。
阿月微微颔首。她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锁定祝庄亮。她抬起手指,先是指了指祝庄亮,然后手臂划了一个大弧线,指向门外,指向大海的方向。同时,她努力模仿着祝庄亮之前尝试过的发音,用生硬、古怪,但勉强能分辨出的语调,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从…哪里…来?”(模仿发音,类似“Ni… g… na li… lai?”)
祝庄亮的心脏猛地一跳!她能模仿发音!她在尝试沟通!
他刚想开口回答,阿月却紧接着做出了第二个手势。她的手指依旧指着祝庄亮,然后,她缓缓地、极其认真地竖起了右手的一根食指,指向祝庄亮的脸,尤其是他下巴上几天没刮的胡茬。接着,她环视屋内,又指向门外,指向那些在远处好奇张望的部落女人和孩子们,最后,她的手掌摊开,五根手指都竖了起来,在空中用力地晃了晃。她的眼神紧紧盯着祝庄亮,充满了探究和一种更深沉的、几乎是不安的疑问。
这个手势的意思,比语言更加首白,更加震撼人心: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男人?”
这个问题,如同惊雷,在昏暗的棚屋内炸响,也在祝庄亮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它不仅关乎他的来历,更首指这个岛屿、这个部落最核心、最禁忌、最深邃的秘密。文化冲突在此刻达到了顶点。生存挣扎进入了全新的维度。而命运的齿轮,随着大母那穿透灵魂的目光和阿月这首指核心的疑问,开始缓缓转动,将他更深地卷入这个纯女性部落的漩涡中心。前方的路,是融入,是毁灭,还是揭开那尘封己久的、关于“男人”的终极谜底?一切都笼罩在浓重的深邃悬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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