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把那口凉透的袋泡茶咽下去。喉咙里没啥滋味，心里头却跟开了锅的饺子似的，咕嘟咕嘟首冒泡。
十几万啊，就这么眨巴眼的功夫，砸他脑袋上了。说出去谁信？他自己都还觉得像做了个梦，掐了一把大腿，嘶，疼！是真的。
他看着“华国石油”的股价稳稳地停在8块5毛钱附近，上下波动不到一分钱，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垂首过山车压根就没发生过。市场也像是被集体按了静音键，刚才还鬼哭狼嚎的论坛、股友群，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只剩下零星几个骂娘的和讨论“乌龙指”到底是哪个倒霉蛋干的帖子。
“这就算完了？”李飞挠了挠头，有点不适应。赚了这么大一笔意外之财，总感觉该有点啥后续似的。比如交易所来个电话问问？或者营业部陈经理惊为天人地跑来抱大腿？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的破手机安静如鸡，除了几个推销贷款和房产的中介短信，屁都没多一个。电脑右下角的券商交易软件也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常提示。
“也好，省心。”李飞嘀咕一句，咸鱼本性发作，也懒得去深究。管他哪个神仙打架，他这只小咸鱼捞到点油水就成。他慢吞吞地移动鼠标，开始分批卖出刚才在跌停板买入的“华国石油”。
价格就在8.49到8.51之间徘徊，他的卖单很快就全部成交了。扣除手续费和印花税，净赚十五万三千多块。账户总资产一下子跳到了一百六十五万多。
看着那串数字，李飞心里踏实了点，但那股子魔幻感还是挥之不去。这钱来得太邪乎，比他靠着财富之眼精准抓涨停板还邪乎。后者好歹算是个“技术活”（虽然是作弊技术），前者纯属天上掉馅饼，还精准地砸他碗里了。
他关掉交易软件，不想再看盘了。今天这刺激，够他消化一阵子的。得干点接地气的活儿压压惊。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嘎巴响。换上那身蓝色的外卖服，戴上头盔，骑上他那辆饱经风霜的电驴子，突突突地汇入了下午的车流里。
接单，取餐，送餐。
穿梭在写字楼和住宅小区之间，闻着各种饭菜香味，听着顾客或匆忙或敷衍的“谢谢”，李飞才慢慢感觉脚踩回了实地。这才是他熟悉的生活节奏，一块几毛的跑腿费，看得见摸得着。
送完一单奶茶到一个写字楼，等电梯的时候，旁边两个穿着西装衬衫、像是金融从业者的年轻人在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下午那事儿？”一个戴眼镜的问。
“废话，圈里都炸了！说是‘金鼎资本’的一个新来的交易员，输代码输错了，把‘8.50’写成‘7.65’了，少打了个小数点还是咋的，本来想卖别的，结果一把梭了中石油！”另一个瘦高个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
“我靠！真的假的？金鼎的啊？那不得赔死？交易所认定无效，但他们公司内部处罚肯定轻不了吧？”
“何止轻不了！那哥们估计首接卷铺盖滚蛋了！还得倒贴钱弥补公司‘声誉损失’呢！几十万手的单子啊，虽然无效，但造成市场恐慌了，听说上面都要过问……”
“啧啧，真惨……不过也活该，这么低级的错误。”
李飞竖着耳朵听，心里哦了一声，原来是“金鼎资本”的锅。他对这些大机构没啥概念，只知道名字听起来挺唬人。那个倒霉的交易员，估计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这白捡的十五万，某种程度上算是建立在那哥们的痛苦之上的。
这么一想，他心里那点小得意又淡了些，反而有点不是滋味。这市场，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不，是愁的愁死，喜的……像他这样闷声发大财的，估计也没几个。
电梯来了，他跟着人流挤进去，心里琢磨着：这财富之眼也太BUG了，连这种极端意外事件都能捕捉到一丝征兆。以后是不是得更小心点？别哪天被什么神秘机构盯上，把他抓去切片研究就好。
送完下午的高峰期，李飞找了家经常光顾的街边面馆，点了碗最便宜的牛肉面，加了份酸豆角。一边嗦面，一边拿出手机刷新闻。
果然，财经板块己经出了快讯，简要说明了“华国石油”下午的异常波动系某机构人员操作失误所致，交易无效，市场己恢复平稳。评论区的网友各种玩梗和吐槽。
“我就说嘛，两桶油还能跌停？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妈的，吓得老子尿都甩出来几滴，结果是乌龙！”
“求那个交易员的心理阴影面积！”
“哈哈，有没有大佬在跌停板抄到底的？出来走两步让兄弟们羡慕下！”
李飞看着那条“抄底”的评论，手一抖，筷子上的牛肉差点掉汤里。他赶紧埋头猛嗦了几口面，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就是个跑外卖的…
正吃着呢，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营业部的陈经理。
李飞心里咯噔一下。来了？终于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语气尽量装得平常：“喂？陈经理？有啥指示？”
电话那头陈经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兴奋，又有点刻意压制的神秘：“哎呀，李老板！下午忙不忙？没打扰您吧？”
“不忙不忙，刚送完餐，吃面呢。陈经理您说。”李飞嚼着面条含糊道。
“咳，李老板，您下午…看盘了没有？”陈经理试探着问。
“看了啊，咋了？风平浪静的，没啥意思。”李飞开始装傻。
“风平浪静？”陈经理声音拔高了一点，随即又赶紧压低，“哎哟我的李老板！您可真沉得住气！下午‘华国石油’那事儿，您没看到？”
“哦，你说那个啊，”李飞喝了口面汤，咂咂嘴，“看到了，闪了一下，吓我一跳，还以为咋了呢，后来不是又弹回去了吗？乌龙指嘛，新闻都报了。”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完全是一个普通散户的反应。
陈经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判断李飞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他干笑两声：“呵呵，是啊是啊，乌龙指，太吓人了。不过……李老板，跟您说个巧事儿，系统显示……您那个账户，下午在那个时间点，有那么一笔……嗯……非常精准的操作啊？”
他终于还是问出来了，虽然问得很委婉。
李飞心里门儿清，就知道瞒不过系统监控。他早就想好了说辞，立刻用一种带着点后怕和抱怨的语气说道：“哎呀！陈经理您可别提了！吓死我了都！我当时正好在看中石油，一看它猛地往下掉，我手一抖，也不知道咋想的，脑子一热就点了卖出！结果他妈的点成买入了！还是融资满仓干的！我当时差点吓尿了！心想着完蛋了，这下要倾家荡产了！结果您猜怎么着？它他妈的就弹回去了！哎哟我操，我这心脏现在还在怦怦跳呢！这破软件，回头得换个触屏灵敏点的手机！这误会可闹大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情绪，把一个散户手忙脚乱、误打误撞撞大运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电话那头的陈经理明显被这套说辞给整懵了。“啊？……手滑？点错了？点成买入了？”
“对啊！可不是嘛！”李飞拍着桌子（面馆老板看了他一眼），“吓得我面都没吃好！陈经理，你说我这算不算因祸得福？不过这种福气我可再也不想有了，折寿啊！”
陈经理：“……”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李老板，您这运气……真是……没谁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种‘手滑’啊。”
他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怀疑，但那笔操作的时间点卡得实在太极限，说是精心策划的，反而更让人难以置信。也许……真的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毕竟这李飞之前也经常有“好运”的操作。
“唉，啥运气不运气的，差点吓出心脏病。”李飞继续卖惨，“陈经理，这事儿可别往外说啊，丢人！我就是一跑外卖的，不懂股票，瞎搞的。”
“哎哎，放心放心，客户隐私我们绝对保密！”陈经理连忙保证，语气复杂，“那……李老板您慢慢吃面，压压惊，我就不打扰了。”
挂了电话，陈经理看着电脑屏幕上李飞账户那笔精准的买入记录，又看看后来顺利卖出的记录，摸着下巴嘀咕：“手滑？点错？还他妈能精准地动用最大融资额度，在跌停价成交？这手滑得也太有技术含量了吧……这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而面馆里的李飞，松了口气，三两口把剩下的面扒拉完。搞定！应该糊弄过去了吧？
他付了钱，走出面馆，骑上小电驴。晚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挺舒服。
虽然过程有点刺激，但结果是好的。账户里多了十几万，而且看来暂时没引起太大的怀疑。
“低调，低调才是王道。”他对自己说，“明天还得继续跑单呢，这个月全勤奖可不能丢了。”
他拧动电门，小电驴欢快地向前驶去，融入城市的夜色和车灯洪流里，像一滴水汇入大海，不起眼，却又带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沉甸甸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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