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周末，王海又给李飞打来了电话。
“飞子！在哪儿呢？没事儿来我厂里玩玩！哥带你见识见识啥叫实体事业！”王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热情（掺杂着炫耀）。
李飞正好刚收盘，今天小赚两万，心情不错，想着也没啥事，去看看王海到底鼓捣出个啥名堂也行，便答应下来。
按照王海发的地址，李飞骑着小电驴，七拐八绕地来到了市郊的一个工业区。这里遍布着各种小厂房，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
王海的厂子在一个角落，挂了个“海达五金加工厂”的牌子，铁门半开着。厂子不大，也就一两百平米的样子，里面摆着几台冲床、铣床，地上堆着些金属材料和零件，几个工人正戴着口罩忙碌着，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切削液和机油的味道。
王海正背着手在厂子里踱步，看到李飞进来，立刻迎了上来，用力拍了拍李飞的肩膀：“哈哈！飞子！来了！怎么样？哥这厂子，还行吧？”
他语气里的自豪感几乎要溢出来。
“不错不错，海哥牛逼！这规模，可以啊！”李飞环视一圈，很给面子地捧场。确实，对于白手起家来说，能搞起这么个小厂，王海也算有点本事。
“嘿嘿，一般一般，混口饭吃。”王海嘴上谦虚，脸上的得意却藏不住，“走，带你去办公室喝杯茶，我这有好茶叶！”
所谓的办公室，就是厂房角落里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摆着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一套简易茶具，还有一张单人床——看来王海平时吃住都在厂里。
王海泡上茶，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的“创业史”，多么艰难，多么有眼光，抓住了什么机遇，现在客户多么稳定，虽然利润薄，但细水长流等等。
李飞一边喝着那据说好几百一斤、但他喝着都一个味的茶叶，一边嗯嗯啊啊地点头附和。
吹嘘得差不多了，王海话锋一转，又落到李飞身上：“所以说啊，飞子，男人还是得有个自己的事业！你看你，天天骑个电驴风吹日晒的，能有什么前途？听哥的，别送那破外卖了！也别碰那要命的股票了！来跟哥干！哥正好想拓展一下业务，缺个信得过的人帮我跑跑业务管管账！工资给你开五千！怎么样？”
他又一次抛出了橄榄枝，工资还比上次涨了一千五。
李飞心里哭笑不得。五千块？还不够他账户一天波动的零头。但他不能这么说。
他放下茶杯，露出一脸为难：“海哥，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嘴笨，人也懒散，惯了。跑业务管账这么重要的活儿，我可干不了，万一给您搞砸了，我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啊。”
“你看你！又来了！”王海恨铁不成钢，“谁天生就会？学啊！哥带你！比你送外卖强一百倍！”
“海哥，我真不行。”李飞摇头，“我就适合干点简单不用动脑子的活儿。送外卖挺好，时间自由，赚多赚少看心情，没压力。”
“没压力？没前途！”王海提高了嗓门，“你就打算这么混一辈子？以后老了怎么办？你看我，虽然累点，但厂子在这里，这就是产业！是根基！”
正说着，一个工人敲门进来：“老板，东区刘老板那边催那批货，说今天必须发出去，不然就不要了。”
王海一听就急了：“催催催！催命啊！不知道现在人工多贵？原材料涨成啥样了？他那点单子，利润还不够塞牙缝的！妈的！”
他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对李飞说：“你看，事儿来了！当老板也他妈一肚子烦心事！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
王海风风火火地走了，办公室里还能听到他大声指挥工人的声音。
李飞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忙碌的厂房，和王海那略显疲惫却强打精神的背影，忽然有点理解王海了。他炫耀，他嘚瑟，他试图“拯救”李飞，或许是因为他把自己所有的价值和尊严都押在了这个小厂上，这是他全部的心血和骄傲。他需要别人的认可，尤其是在李飞这种“失败者”面前的认可，来强化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相比之下，自己账户里那两百万，反而显得轻飘飘的，没有根基。但那种自由和轻松，又是王海这种被事业牢牢拴住的人无法体会的。
各有各的活法吧。
过了一会儿，王海处理完事情回来，额头上还有点汗，语气也带上了疲惫：“妈的，个个都是爷！唉，干点实业不容易啊……”
他看了看李飞，似乎也没力气再继续劝说了，摆摆手：“算了算了，人各有志。你不愿意来就算了。哥这庙小，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和失望。
李飞笑了笑，没接话。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王海把他送到厂门口，看着李飞跨上那辆小电驴，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飞子，听哥一句，股票那玩意儿，真别碰了！那是虚的！哥是过来人，不会害你！”
“知道了，海哥，谢谢您。”李飞点点头，拧动电门，“走了啊，您忙。”
电驴子突突突地驶离了工业区，身后的机器轰鸣声渐渐远去。李飞回头看了一眼那“海达五金”的牌子，心里默默祝愿王海的厂子能一首开下去。
至于股票是虚是实？李飞感受了一下眉心那若有若无的温热，笑了笑。
对他而言，那里可比王海那满是油污的厂房，要“实在”得多。只是这个“实在”，没法跟任何人说。
悲恒河的于小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6OY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